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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王与影兽（佳禹篇·暗夜里的共生）
暮色像浸了墨的布，一点点铺满青石巷。邓佳鑫把兜帽拉得更低，遮住额角那道若隐若现的、属于妖族的青色纹路。他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从后山采的草药——这是他维持人形的关键，也是隐藏妖王血脉的伪装。
“夹心，等等我！”
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雀跃的尾音。张泽禹从巷口跑过来，白色的衬衫在暮色里像朵浮动的云，跑到近前才发现，少年的瞳孔在暗处泛着极淡的、属于兽类的琥珀色，只是转瞬间便隐去，恢复成干净的黑色。
“跑那么快干什么？”邓佳鑫停下脚步，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怕这只以人类阴暗情绪为食的灵兽，会不小心暴露在旁人视线里——张泽禹化形时与常人无异，可一旦嗅到强烈的恶意，就会露出毛茸茸的狐狸尾巴，那是妖族最显眼的标志。
张泽禹没说话，只是凑近他，鼻尖轻轻动了动，像在嗅什么。邓佳鑫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按住竹篮里的草药——那里面混着妖王一族特有的“敛息草”，气味极淡，却瞒不过灵兽的鼻子。
“今天……有人在背后说你坏话了。”张泽禹的声音低了些，琥珀色的瞳孔在眼底一闪而过，“在学堂后面的槐树下，说你是‘没爹娘的野种’。”
邓佳鑫的指尖猛地收紧，竹篮的提手硌得掌心生疼。他知道那些流言，人类总是不待见妖族，哪怕他努力隐藏，拼命学着人类的样子说话、做事，也还是会被当成异类。
“别理他们。”邓佳鑫的声音有些发紧，额角的青色纹路隐隐发烫——那是妖王血脉被激怒的征兆。
张泽禹却突然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像只蓄势待发的小兽：“我没理啊，就是把他们掉在树下的书，全烧了而已。”
“你！”邓佳鑫又气又急，“说了别惹事！”
“他们欺负你了。”张泽禹的语气很认真，小手抓住邓佳鑫的袖口，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我是你的灵兽，就得护着你。”
邓佳鑫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心头的火气突然就散了。这只以阴暗情绪为食的灵兽，对旁人的恶意向来敏感，却唯独对他，永远带着最纯粹的护短。就像三年前，他在妖族与人类的边境被追杀，是张泽禹突然从暗影里窜出来，用还没长齐的爪子，死死咬住猎人的裤腿，拖着他躲进了山洞。
那时张泽禹还没化形，只是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却敢对着比他大几倍的猎人龇牙，喉咙里发出凶狠的呜咽，仿佛在说“不准碰他”。
“回去吧。”邓佳鑫叹了口气，反手握住张泽禹的手。少年的手心暖暖的，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温度，能轻易抚平他血脉里翻涌的戾气。
张泽禹乖乖点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像只被顺毛的小兽。路过学堂时，他突然停下脚步，看向墙角——那里缩着两个身影，正是下午说闲话的学生，此刻正瑟瑟发抖，显然是被烧书的事吓破了胆。
张泽禹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黑雾，那是他在吸食恐惧情绪的征兆。邓佳鑫察觉到了，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够了。”
张泽禹立刻收回视线，像只被抓包的小猫，乖乖低下头，只是嘴角还偷偷勾着笑。
***变故发生在陈浚铭撞破邓佳鑫真身的那天。
少年是学堂里最安静的学生，总抱着本书坐在角落，却意外地细心。那天邓佳鑫在河边清洗草药，不小心被石头绊倒，额头的青色纹路彻底暴露出来，妖王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惊得河里的鱼都跳出了水面。
“你……”陈浚铭抱着书站在岸边，眼睛瞪得圆圆的，却没有丝毫恐惧，反而带着好奇，“你是妖族？”
邓佳鑫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想捂住额头，却被陈浚铭拦住了。
“我奶奶说，妖族也分好坏的。”陈浚铭的声音很轻，“我不讨厌你，你教我做过算术题，还帮我捡过掉在房顶上的风筝。”
邓佳鑫愣住了，看着少年干净的眼睛，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后来程潇老师也知道了。她是学堂里最温柔的先生，发现邓佳鑫偷偷用妖力给冻伤的学生取暖，却只是笑着递给他一碗热汤：“下次别用妖力了，伤身子。要帮忙，告诉老师就好。”
她甚至会在邓佳鑫被其他家长刁难时，把他护在身后：“夹心是个好孩子，与旁人无异。”
邓佳鑫这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人类，都像传言里那样排斥妖族。陈浚铭会把偷偷藏的糕点分给他一半，程潇老师会在他生病时，带着草药来看他，眼神里的关切，和张泽禹护着他时一模一样。
“他们是好人。”张泽禹趴在邓佳鑫的膝头，化回小狐狸的样子，尾巴轻轻扫着他的手腕，“身上没有脏东西的味道。”
邓佳鑫抚摸着他柔软的皮毛，点了点头。额角的青色纹路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不再是需要遮掩的耻辱，反而成了他与这些温暖羁绊的见证。
***深秋的夜晚，有不怀好意的猎人摸到了巷口。
他们是冲着妖王血脉来的，据说吃了妖族的心脏，能延年益寿。邓佳鑫被惊醒时，窗外已经围了不少黑影，带着浓烈的杀意。
“夹心，躲起来！”张泽禹瞬间化为人形，琥珀色的瞳孔在黑暗里亮得惊人，周身的黑雾凝聚成利爪的形状——这是他第一次在邓佳鑫面前，展露如此凌厉的一面。
“不行！”邓佳鑫按住他的肩膀，额角的青色纹路彻底亮起，妖王的气息如潮水般涌出，“我是妖王的孩子，不该躲在你身后。”
他抬手，指尖凝聚起青色的妖力，那是属于自然的力量，能调动草木生灵。巷口的藤蔓突然疯长，缠住了猎人的脚踝，发出滋滋的响声。
张泽禹看着他眼底的坚定，突然笑了。黑雾与青芒交织在一起，像暗夜里开出的花。他冲出去，黑雾撕裂猎人的防线，每一次爪击都精准地避开要害，却能带来蚀骨的疼痛——他在吸食他们的恶意，那些肮脏的念头越是强烈，他的力量就越是汹涌。
邓佳鑫跟在他身后，妖力催动着周围的草木，形成密不透风的屏障。他看着张泽禹在黑雾里穿梭的身影，突然明白，所谓的灵兽与主人，从来不是谁依附谁，而是像此刻这样，彼此托底，互为铠甲。
战斗结束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猎人被藤蔓捆得结结实实，眼神涣散，显然是被抽走了所有恶意，成了空洞的躯壳。
张泽禹扑进邓佳鑫怀里，累得浑身发软，琥珀色的瞳孔渐渐变回黑色：“我赢了……”
“嗯，你赢了。”邓佳鑫抱着他，声音带着笑意，指尖轻轻拂过他额前汗湿的碎发，“我们赢了。”
巷口传来脚步声，陈浚铭和程潇老师提着灯笼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只有关切。
“没事吧？”程潇老师快步走上前，递给他们干净的布巾。
陈浚铭也举起手里的药箱：“我带了止血的草药。”
邓佳鑫看着他们，又看了看怀里累得睁不开眼的张泽禹，突然觉得，所谓的妖族与人类，所谓的异类与同类，其实从来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人会看穿你的伪装，却依旧选择站在你身边；有人会知晓你的阴暗，却愿意把阳光分你一半；有只灵兽，会以恶意为食，却把所有温柔，都留给了你。
张泽禹在他怀里蹭了蹭，像只找到归宿的小兽。邓佳鑫低头，在他发顶轻轻落下一个吻，额角的青色纹路在晨光里，温柔得像块璞玉。
往后的日子，他或许还是会被人类误解，还是要小心翼翼地隐藏血脉，但他不再害怕了。
因为他的身边，有愿意护着他的灵兽，有接纳他的朋友，有足以支撑他对抗整个世界的、名为“温暖”的羁绊。
而那些不待见妖族的偏见，终会像晨雾一样，在这些羁绊织成的阳光下，渐渐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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