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巷口的风裹着夜的微凉吹过，陈奶奶牵着孙女的手往巷深处走，脚步比往常慢了些，却踏得格外稳。青石板路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像是在应和远处隐约的虫鸣。

“你爸小时候啊，总爱趁着路灯没灭，在巷口追着蝴蝶跑，跑累了就趴在我膝头，要我讲牛郎织女的故事。”陈奶奶的声音在夜色里缓缓流淌，带着岁月沉淀的温柔，“他总说，这路灯的光比星星还暖，能照着他找到家的方向。”

孙女侧耳听着，手指轻轻摩挲着奶奶粗糙的掌心，眼眶依然泛着红，却多了几分安定。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奶奶，这是我爸录给您的，他说怕自己忘了想说的话。”

录音笔里传出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带着难以掩饰的愧疚：“妈，对不起，让您等了这么多年。我在外面总想起巷口的灯，想起您坐在路灯下择菜的样子，越想越不敢回来，怕您怪我没本事，没让您享过一天福……其实我攒的钱，早就够翻修杂货铺了，可我总觉得，得混出个人样才配见您，直到生病才明白，最该珍惜的，就是能陪着您，看路灯亮到十点……”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咳嗽。陈奶奶停下脚步，抬手拭了拭眼角，却笑了：“这傻孩子，妈从来没怪过他。他能平平安安的，能记得巷口的灯，就够了。”

走到杂货铺后院的小屋前，陈奶奶推开门，屋里还留着淡淡的樟脑丸味道。她从柜子里翻出一个铁盒，打开来，里面装着一沓沓叠得整整齐齐的汇款单，还有几张阿明小时候的照片——有扎着小辫在路灯下傻笑的，有背着书包站在杂货铺门口的，每一张背后都写着日期，最早的一张，已经泛黄发脆。

“这些，都是你爸的念想。”陈奶奶把铁盒递给孙女，“以后，这杂货铺，还有这巷口的灯，就交给你了。不用换亮的，就这么照着，挺好。”

孙女接过铁盒，沉甸甸的，像是装着父亲半生的牵挂与母亲一世的等待。她点点头，轻声说：“奶奶，以后我陪着您，每天等路灯亮到十点。”

夜色渐浓，巷外的霓虹依旧闪烁，而巷子里的这盏“心灯”，却比任何光亮都要温暖。往后的每个傍晚，总会有两个身影坐在巷口的竹椅上，一个择菜，一个听故事，暖黄的路灯准时亮起，再准时熄灭，照亮着青石板巷里，一代又一代的牵挂与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