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工藤新一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那点凉意透过薄薄的衣料,却丝毫无法降低他胸腔里翻涌的灼热。他看着快斗背对着他的身影,那抹白色在昏暗中固执地刺眼。
“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你不该来的。”
每一句话都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在他最痛的地方。他知道这里面有保护,有不得已,可理智的理解,丝毫无法缓解情感上被彻底排除在外的尖锐痛楚。
就在这时,外面隐约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交谈声,由远及近
“……分头搜!他肯定没跑远!”
“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白衣家伙……是基德?他不是早就……”
“闭嘴!上面命令,两个都不能放过!”
追兵逼近了。
快斗原本放松的肩膀瞬间绷紧,他侧耳凝神,捕捉着外面的动静。工藤新一也立刻收敛了所有外泄的情绪,属于侦探的警觉重新占据上风。愤怒和委屈被暂时压下,生存和脱困成了第一要务。
两人甚至没有对视,却在同一时间进入了临战状态。
快斗无声地移动到铁门旁,透过门缝极快地向外瞥了一眼,随即缩回头,对着工藤新一做了一个简洁的手势——示意外面至少有三人,呈扇形靠近。
工藤新一点头表示明白。他迅速打量了一下这个狭小的工具间,除了几个废弃的空桶和一堆不知名的杂物,几乎没有任何可供藏身或周旋的余地。硬闯出去,在对方有备而来且人数占优的情况下,成功率极低。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可能的路线和反击策略。然而,他对这座钟楼内部结构的了解,显然远不如身边这个仿佛在此地生活过的家伙。
快斗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困境,几不可闻地啧了一声。他忽然伸手,在那堆杂物里快速而精准地摸索着,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来这里。很快,他抽出了一根半米长的、生锈但看起来还算结实的铁管,塞到了工藤新一手里。
工藤新一下意识接过,冰凉的铁锈触感让他指尖微麻。他看向快斗,对方已经重新面向门口,只留给他一个紧绷的侧影,以及一句压得极低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话:
“听着,名侦探。不想死在这里,就暂时收起你那套‘独自承担’的愚蠢想法。”快斗的声音冷硬,“左边两个归我,右边那个拿枪的,你负责吸引注意力,制造机会。有问题吗?”
命令式的口吻,不容置疑的安排。这完全不是商量,而是基于当前形势最有效率的分配。
工藤新一握紧了手中的铁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厌恶这种被排除在计划之外,又被临时“征用”的感觉,更厌恶自己此刻不得不依赖这个“早已没关系”的人的事实。
但他没有选择。
“……没有。”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手电的光柱在门缝下晃动。
快斗深吸一口气,最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单片眼镜,嘴角竟然又勾起了那抹属于怪盗基德的、游刃有余的弧度,仿佛刚才那段压抑的对峙从未发生。
“那么……”他低语,带着一种准备登台表演般的奇异兴奋感,“好戏开场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地抬脚,狠狠踹向那扇锈蚀的铁门!
“哐当——!”
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钟楼内骤然炸开,伴随着门板向外轰然倒下的烟尘。门外正准备破门而入的组织成员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吓了一跳,动作出现了瞬间的迟滞。
就是现在!
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烟尘中疾射而出,扑向左侧的两人。他的动作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几张扑克牌,带着凌厉的破空声飞向对手的要害,逼得他们连连后退,阵型瞬间被打乱。
与此同时,工藤新一没有丝毫犹豫,按照快斗的安排,冲向右侧那个明显是小头目、正举枪试图瞄准白色身影的家伙。他没有武器,只有手中的铁管和一颗高速运转的大脑。
“喂!你的对手是我!”他大喝一声,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那持枪者果然被引开目标,枪口调转向他。工藤新一利用堆放在旁边的空桶作为掩体,灵活地闪避,同时用铁管敲击金属墙壁,制造出巨大的噪音,干扰对方的判断,也为快斗那边的战斗提供掩护。
他一边躲避着并不密集但足够危险的子弹,眼角余光却不受控制地瞥向另一边的战团。
月光和手电的光束交错中,那道白色的身影如同在刀尖上舞蹈。他没有硬碰硬,而是利用钟楼内复杂的地形和阴影,不断地闪现、突袭、消失又出现。扑克牌在他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时而如飞刀般凌厉,时而炸开烟雾迷惑视线。他的动作依旧带着怪盗特有的华丽与优雅,却又比工藤新一记忆中任何一次表演,都多了几分狠厉与果决。
这一年多,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种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战斗方式……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发现自己竟然在担心,担心那道白色的身影会被子弹击中,会被黑暗吞噬。
“小心!”
几乎是在意识到危险的前一秒,警告已经脱口而出。一个被快斗击退的组织成员,踉跄着撞向了工藤新一所在的区域,险些将他暴露在持枪者的射界内。
快斗闻声,头也没回,反手甩出一张扑克,精准地打在那名成员的手腕上,使其吃痛松开了武器。动作流畅得仿佛背后长眼。
解决了左侧的威胁,快斗身形一转,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名持枪小头目的侧后方。
“在看哪里呢?”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小头目骇然转头,迎接他的却是一记干脆利落的手刀。
“呃!”一声闷哼,持枪者软倒在地。
战斗在电光火石间开始,又迅速结束。三名组织成员全部失去了意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白色披风轻轻拂动,快斗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他抬手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礼帽,单片眼镜后的目光扫过地上的“战果”,最后落在了依旧紧握着铁管、神情复杂的工藤新一身上。
“反应不错,名侦探。”他的语气听不出是真心夸赞还是习惯性的调侃,“至少没拖后腿。”
工藤新一松开因为用力而有些发麻的手指,铁管“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没有理会快斗的话,只是盯着他,声音低沉:
“现在,可以说了吗?你到底在这里找什么?还有,那个组织……”
快斗脸上的那点轻松神色迅速褪去。他走到钟楼一侧破损的窗边,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同时打断了工藤新一的追问: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刚才的动静肯定惊动了更多人。”
他转过身,看向工藤新一,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决断。
“想活命,想知道答案,就跟我走。”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钟楼深处一条更加隐蔽、几乎被瓦砾掩埋的通道入口。
工藤新一站在原地,看着那再次背对自己的白色身影,内心充满了挣扎和无力。他讨厌这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讨厌对方依旧将他隔绝在真相之外的姿态。
但他知道,快斗是对的。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而那个人的身上,背负着他追寻已久的、关于生死、关于离别、关于一个庞大组织的所有谜底。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迈开脚步,跟上了那道即将消失在黑暗中的白色身影。
被迫的同行,就此开始。前路是未知的危险,身边是心思难测的旧日恋人。月光透过破窗,照亮地上昏迷的敌人,也照亮了两道前一后、沉默着潜入更深沉黑暗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