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灼灼其华

婚后的日子，像一幅缓缓铺展的工笔画，细腻而温暖。

周宜君果然说到做到，在府里辟了个小园，种满了各色兰草。清晨他去军营前，会先到园里浇花，有时她起得早，便站在廊下看他，他会回过头，笑着朝她挥手；傍晚他归来时，总会带些小玩意儿——一串糖葫芦，一个面人，或是一支刚开的野花，笨拙却真诚。

封之絮性子静，打理家事却很细心。府里的账目被她记得清清楚楚，下人的月钱从不拖欠；厨房每日的菜单，她会根据时令与他的口味调整，知道他爱吃辣，却又怕他上火，总会备着解辣的酸梅汤；他夜里处理军务时，她会在一旁看书陪着，替他添茶研墨，直到他忙完，才一起安歇。

他们的相处，没有太多轰轰烈烈，却处处透着温情。他外向，她内向，却意外地合拍。他说话时，她认真听；她蹙眉时，他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偶尔有小争执，他从不与她冷战，总会先低头哄她，说：“我错了，之絮，别生我气。”

府里的下人都说，将军待郡主，真是掏心掏肺的好。

那年秋天，北境传来捷报，周宜君率军大败蛮族，斩杀了蛮族首领。消息传回京城，皇帝龙颜大悦，加封他为镇北侯。庆功宴上，他喝了很多酒，回到府里时，脚步有些踉跄，却紧紧攥着一个小盒子。

“之絮，你看。”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金步摇，上面镶嵌着一颗鸽血红宝石，在烛火下熠熠生辉，“这是从蛮族首领的帐篷里缴获的，我想着，配你正好。”

封之絮接过步摇，触手冰凉，却被他的心意烫得眼眶发热。“你在北境，要照顾好自己。”她轻声说，“别总想着给我带东西。”

他把她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带着酒气，却格外清晰：“我打仗，是为了守护家国，更是为了守护你。只要一想到打完仗就能回来见你，再苦再累都觉得值。”

她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鼻尖微酸。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他带着酒意的脸上，柔和了他平日里英挺的轮廓。

“以后不许再喝这么多酒了。”她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语气里带着嗔怪，更多的却是心疼。

他顺势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眼底的笑意浓得化不开：“嗯，听你的。不过今日高兴，就这一次。”

那支金步摇，后来成了封之絮最珍爱的首饰。每逢重要场合，她都会戴上它，仿佛那宝石的光芒里，藏着他在北境浴血奋战的身影，也藏着他对她沉甸甸的牵挂。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冬去春来，小园里的兰草一茬茬地开，周宜君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回府的日子时有时无，可每次归来，总会带回些新奇物件，或是边关的趣事，絮絮叨叨地讲给她听。

封之絮也习惯了在灯下等他，案上的茶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只要听到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所有的焦灼便会烟消云散，眉眼间瞬间染上温柔的笑意。

那年春日，园里的桃花开得正好，灼灼其华，像极了他们初遇时她鬓边簪着的那朵。周宜君难得有空，陪着她在园里散步，看她伸手去够枝头的花瓣，他便从身后轻轻环住她，声音低沉而缱绻：“之絮，有你在，真好。”

她转过身，撞进他盛满笑意的眼眸里，阳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得让人不想移开目光。这世间最好的光景，大抵便是如此了吧——有人与你立黄昏，有人问你粥可温，有人为你守四季，有人与你共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