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阳如约的在这片布满沙尘和废弃建筑的土地上升起。
B7小队已经集结完毕,补充人员的直升机已经在今早5点抵达了汉克的据点,三位新的面孔带着装备将替换那三位受伤的PMC士兵。
此刻,新队员正帮着队伍里的医疗兵把麦尔斯小心地抬上担架,准备送上直升机后舱。
麦尔斯趴在担架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上飞机前,医疗兵拍了拍麦尔斯的屁股,和他开着玩笑:
“行了麦尔斯,你腚里的宝贝疙瘩已经给你取出来了,别他娘的再哼哼唧唧的了!说真的,伙计,你得感谢你这副美国翘臀,厚实得能当防弹插板了!”
“去你妈的。”
麦尔斯没好气的骂了一下医疗兵。
医疗兵咯咯的笑着,从口袋里摸索着: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这玩意儿你要不要?昨晚取出来后我一直揣着,想着你可能会想留个纪念。毕竟也算个‘战利品’?”
他摊开手掌,一枚黄澄澄的、还带着一丝暗褐色干涸血迹的步枪子弹躺在掌心。
“要!当然得要!老子还得靠它在酒吧里把妹呢,这可是老子传奇经历的见证。”
医疗兵把那枚子弹交给麦尔斯。
麦尔斯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那枚子弹端详着。
“嘿!?等等…”
麦尔斯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声音带着一丝惊奇,“这上面…这上面刻着个啥玩意儿?…一朵…花?”
他努力辨认着弹壳底部一个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凹痕。
那凹痕线条简洁流畅,勾勒出一朵小巧而精致的樱花图案。
那枚小小的、不算精致的樱花刻痕,在清晨刺眼的阳光下,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瞬间击中了站在不远处整理装备的百川由纪!
她原本只是习惯性地扫视着周围环境,确保撤离和交接顺利进行。
但当麦尔斯那句“一朵花”传入耳中,尤其是当“樱花”这个词清晰地从他口中蹦出时,百川由纪的身体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电流穿透。
她几乎是本能地、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狙击镜,瞬间锁定了麦尔斯手指间捏着的那枚子弹!
距离不算近,但作为顶级狙击手,她的视力足以看清那弹壳身上熟悉的轮廓——那朵她永生难忘的樱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记忆的碎片如同被引爆的闪光弹,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开:
刺耳的枪声在橙钴集团的空旷的室内靶场回荡,硝烟味弥漫。
肖恩摘下厚重的护目镜和防噪耳机,额头上还带着薄汗。
他转过头,看向身后抱着记录板、神色平静的百川由纪,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忐忑。
“嗯……”
百川由纪看着记录板上的数据,语气平淡无波,“成绩还算稳定,环数还是多集中在十环,对于一个新晋狙击手来说,合格。”
肖恩眼中刚亮起的光微微黯淡了一下。
百川由纪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直视着他:
“但是,肖恩,对于一个优秀的狙击手来说,这还远远不够。精准度需要提升,稳定性也仍有进步空间。战场上的目标,不会给你‘还算不错’的机会。”
肖恩抿了抿嘴,年轻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服气,他低声了一句:
“老师…我觉得我可能是差了一点运气…”
“运气!!?”
百川由纪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下意识地翻了个白眼,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弧度。
她放下记录板,走到肖恩的射击位前,拿起他刚刚使用过的那颗还带着余温的弹壳。
“在狙击手的词典里,没有‘运气’这个词。”
她的声音清冷而坚定,“只有风速、湿度、弹道计算、心跳控制,以及…绝对的专注和千锤百炼的肌肉记忆。把自己的不足归咎于虚无缥缈的运气,是懦夫的行为。”
肖恩叹了口气,有些羞愧地微微低下头:“是,老师。我…我会更努力的。”
看着他像只被训斥后有些沮丧却又强打精神的幼犬,百川由纪严厉的目光不易察觉地柔和了一瞬。
她摩挲着手中那颗光滑的弹壳,看着远处的带着子弹控的靶子,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了靶场的围墙,看到了故乡的景象。
“咳咳…那个……或许你可以在子弹上刻点什么东西。”
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肖恩未宣之于口的某种心思,“呵…如果你想寻求一点心理慰藉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肖恩抬起头,眼神充满了好奇:“真的吗,老师?刻什么好?”
百川由纪的目光有些悠远,声音也轻了些: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刻樱花…”
“樱花?”
“在我的家乡,樱花象征着短暂却极致绚烂的生命。花开时倾尽全力绽放,凋零时也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倒是符合一个狙击手的作风呢。”肖恩附和着说。
“它也被认为寄托着…对逝者的思念和祝福。”
她顿了顿,将弹壳抛还给肖恩,“战场上,冰冷的子弹或许能承载一点这样的念想。也许…能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好运’吧。”
她的话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但脸上却带着微笑……
自从那天后,肖恩的训练弹和实弹上,就多了一枚樱花的标记。
而他似乎也早已经把这种做法当成了自己的爱好,在子弹上刻上老师给他说的樱花……
百川由纪不止一次看到,休息时,饭后,训练间隙或是任务前夜,肖恩会拿出他那套精细的刻刀,低着头,在黄铜弹壳的底部,无比专注地刻划着。
一如幼稚园的小朋友的手工作品一样,他的动作开始时有些笨拙,刻痕深浅不一,线条也歪歪扭扭,那朵“樱花”显得生涩又努力,但每一朵都在尽力“绽放”。
有一次,他终于刻出了一朵相对满意的,献宝似的举到百川由纪面前,脸上带着纯粹的笑容,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哟?不错嘛,像子弹出厂时就印上去的似的。别把训练落下了,我可不希望你把精力全放在这上面。”
“是!!!”
阳光落在他年轻、俊朗的脸上,也落在那朵还算完美且饱含心意的樱花刻痕上。
百川由纪看着他那双清澈、带着真挚期待的眼睛,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有打击他的热情,也没有过多评价。
但她记住了那个笑容,也记住了那朵刻在冰冷金属上的、笨拙却温暖的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