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彻底笼罩了铁山堡，雨势渐歇，唯有阴冷的寒风在城墙垛口间穿梭呜咽。城门洞内，一堆小小的篝火燃起，驱散了些许寒意和黑暗，跳动的火光在众人疲惫而警惕的脸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林朔将最后一块烤热的干粮掰成两半，递给靠在墙边发抖的年轻守军。“吃了，保持体力。”少年的手仍在微微颤抖，接过干粮时，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刀疤老兵检查着收集来的箭矢，将还能用的逐一理好。“小子，你这手本事，跟谁学的？”他头也不抬地问，语气里少了之前的质疑，多了几分探究。
林朔正用匕首削尖一根木棍，闻言动作顿了顿。“自己琢磨的。”他答得含糊。前世的知识是这个乱世里他唯一的依仗，也是最大的秘密。
突然，城墙上方负责瞭望的守军压低了声音急唤：“有动静！下面有火光在移动！”
众人瞬间绷紧了神经。林朔立刻起身，示意熄灭火堆，迅速潜到城门缝隙处向外窥视。只见远处黑暗中，隐约有零星的火把光芒在晃动，并非集中冲向城门，而是呈散开状，悄无声息地向城墙两侧蔓延。
“不是强攻……”林朔心下一沉，“他们想趁夜摸上来，或者找城墙薄弱处攀爬！”
“妈的，这些蛮子学精了！”刀疤老兵啐了一口，“城墙这么长，我们这几个人怎么防？”
一股无力感再次攫住众人。正面防守已是用尽力气，面对这种渗透式的夜袭，他们人手短缺的劣势被无限放大。
林朔眉头紧锁，目光扫过洞内堆放的物资，最后落在那几罐火油和所剩不多的“荆棘缠”组件上。一个冒险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形。
“不能让他们轻易靠近城墙。”他声音低沉却果断，“我们需要光，也需要声音。”
他快速分配任务：“你，还有你，把这两罐火油搬到城墙两侧拐角，听我号令再扔下去，尽量泼散开。老兵，你带两个人，用这些剩下的弓弦和铁片，在城墙根容易攀爬的地方，设置几个简单的绊索和响动陷阱，不用多厉害，能出声示警就行。”
“那你呢？”少年守军问。
林朔拿起地上那几张改装弩和几支特制的箭，将篝火中未完全熄灭的炭火小心地包裹在浸油的布条里，绑在箭杆上。“我上去。”他看向通往城头的阶梯，“得有人看清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还得给他们点‘惊喜’。”
“太危险了！”刀疤老兵反对，“城头上可能已经有蛮子摸上来了！”
“正因如此，才更要上去。”林朔检查了一下弩机，“不能坐以待毙。按我说的做，动作要快！”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反驳的决绝。众人互看一眼，不再多言，迅速行动起来。信任，已在生死之间悄然建立。
林朔深吸一口气，端着弩，猫着腰，一步步踏上冰冷潮湿的阶梯。城头上的风更大，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他隐在一个垛口后，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黑暗中，隐约可见数个黑影正如同壁虎般贴着城墙向上攀爬，动作迅捷而无声。更远处，还有更多黑影在蠢蠢欲动。
他屏住呼吸，估算着距离和时间。等到最先的几个黑影即将攀上垛口时，他猛地转身，对着下方城墙拐角的方向，用力挥动了手臂！
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守军看到信号，立刻将火油罐奋力扔下城墙！
陶罐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粘稠的火油顿时泼洒了一片。
就是现在！林朔迅速转身，端起弩，将一支绑着燃炭的箭矢搭上弦，瞄准下方那片被火油浸湿的区域，扣动扳机！
箭矢带着微弱的火星划破黑暗，精准地落在了火油之上！
“轰！”
一片耀眼的火焰骤然腾起，瞬间照亮了城墙下一大片区域！几个正在攀爬的蛮兵被火焰燎到，惨叫着从半空跌落。更多的蛮兵则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光暴露了身形，阵脚大乱！
与此同时，城墙根下也传来了几声清脆的铁片撞击声和蛮兵的惊怒叫骂——老兵设置的简易陷阱也发挥了作用！
“敌袭！敌袭！”林朔趁机放声大喊，声音在夜空中传开。
整个铁山堡仿佛被这一把火惊醒！其他段落的守军虽然不明所以，但也纷纷警备，锣声和呼喊声此起彼伏。
攀城的蛮兵见偷袭败露，攻势一滞。
林朔靠在垛口后，心脏狂跳。他知道，这只是暂时打乱了敌人的节奏。但这点时间，对他们而言，至关重要。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身后响起：
“火攻？示警？反应不算慢。”
林朔骇然转头，只见楚夜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后，玄色大氅在夜风中微微拂动，深邃的目光正落在他手中那具仍在冒着青烟的弩机上，以及城外那片仍在燃烧的火光上。
“可惜，只是小聪明。”楚夜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可知，你这把火，也可能烧掉你们最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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