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夜那句冰冷的反问，像一盆冷水浇在林朔头上。用瓦罐砸死敌人？这嘲讽让他脸颊发烫，但更刺醒了他——光找到敌人是不够的，必须有阻止的手段。
他猛地转头，目光锐利地扫过城墙内侧堆放的物资，最终定格在几桶所剩不多的火油和那些改装弩箭上。一个大胆而危险的计划瞬间成型。
“不用瓦罐砸，”林朔的声音因急切而有些沙哑，眼神却亮得惊人，“用火！把他们闷烧在地道里！”
他不再看楚夜，转身对紧跟的守军吼道：“快！把火油搬到东南段城墙上方！小心点，别弄出太大动静！”他又指向刀疤老兵，“老兵！带人去找些干燥的柴草、破布，越多越好！再找几根长铁钎来！”
命令下得又快又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残存的守军经过连番血战，已对林朔产生了一种本能的信服，立刻分头行动。
林朔自己则冲到那几架改装弩前，快速检查机括，将所剩无几的“倒钩箭”一一取出。他蹲在地上，用匕首将箭杆前端的倒钩小心掰掉，露出尖锐的杆头，又将浸过油的布条紧紧缠绕在箭杆靠近箭头的位置。
楚夜静立原地，玄色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看着林朔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工蚁，高效而专注地利用着手头一切可利用的破烂，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审视的光芒微微闪动，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近乎欣赏的意味。
很快，物资备齐。东南段城墙内侧，几个盛满火油的木桶被悄悄安置在墙垛边，旁边堆着捆好的柴草和破布。林朔指挥着两名守军，用铁钎在判断为地道正上方的城墙根处，奋力而小心地向下凿击。青石砖缝被撬开，泥土被挖出，一个仅容手臂深入的狭窄竖井渐渐成形。
“停下！”林朔突然低喝。他俯身，将耳朵紧紧贴在刚刚挖开的洞口边缘。一阵沉闷的、带着回音的挖掘声隐约传来，甚至能感到细微的震动！“他们就在下面！很近！”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倒油！”林朔下令。
守军合力将一桶火油小心翼翼地顺着窄洞倾倒下去。粘稠的液体汩汩流入黑暗深处，浓烈的气味弥漫开来。
“快！把柴草塞进去！塞紧！”林朔一边催促，一边将一支特制的、缠着油布的弩箭搭上弦，箭头对准了洞口。
柴草被迅速塞入，堵住了洞口。
“点火！”林朔对握着火把的守军喊道，同时自己稳稳地端起了弩。
火把凑近柴草，干燥的杂物瞬间被引燃，火焰顺着塞满的通道向地下蔓延而去！
就在这时，地下隐约传来惊怒的吼叫和混乱的拍打声！显然，蛮兵发现了异常！
“让开！”林朔低吼一声，扣动扳机！
咻！
那支特制的弩箭带着燃烧的油布，如同一条火蛇，精准地钻过燃烧的柴草缝隙，射入了地道深处！
下一刻——
轰！
一声沉闷的爆炸从地底传来！整个城墙段都为之微微一颤！塞在洞口的燃烧物被一股从下而上的气浪猛地喷出，火星四溅！紧接着，浓烟混合着皮肉烧焦的恶臭从洞口汹涌冒出，地下传来凄厉非人的惨嚎和更加混乱的撞击声！
成功了！火焰和浓烟在地道狭窄空间内造成了恐怖的杀伤和窒息效果！
城头上的守军看着那冒烟的洞口和隐约传来的惨叫声，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振奋。
林朔缓缓放下弩，剧烈喘息着，后背已被冷汗浸透。这冒险的一搏，赢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楚夜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毒蛇般钻入他的耳膜：
“你猜，被烧了老巢的老鼠，是会闷死在地下，还是……会发疯一样从最近的地方钻出来？”
林朔瞳孔骤缩，猛地转头看向楚夜。
几乎就在同时，距离他们不到三十步的另一段城墙根部，一块看似牢固的石基突然松动、崩塌！烟尘弥漫中，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赫然出现！几名浑身焦黑、面目狰狞的蛮兵，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嚎叫着从洞中钻出，挥舞着弯刀，疯狂地扑向最近的守军！
地道，不止一条！楚夜早就知道！他刚才的沉默，只是在等，等林朔亲手点燃这根导火索，将最后一批、也是最疯狂的一批敌人，逼出洞穴！
林朔的心，瞬间沉到了冰点。他看着那些狰狞扑来的敌人，又看向身旁楚夜那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嘲弄的侧脸。
原来，自己的一切努力，依然在他算计之中。自己不仅是刀，还是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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