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夜的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距离林朔等人仅三十步开外，一段看似坚固的城墙根部的石基猛地向内崩塌，烟尘弥漫，碎石飞溅！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赫然暴露，如同巨兽张开的狰狞口器。几名浑身焦黑、衣衫褴褛的蛮兵，带着一身烟火气和疯狂的嚎叫，如同从地狱岩浆里爬出的恶鬼，挥舞着弯刀，悍不畏死地冲杀出来！他们眼中布满血丝，充满了被火烧烟熏后的绝望与暴戾，直扑最近那几个还在惊愕中的守军！
“小心！”刀疤老兵目眦欲裂，嘶声大吼，挺起长矛就欲上前。
林朔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他明白了，全明白了！楚夜早就料到有第二条，甚至更多的地道！他冷眼旁观自己用火攻，不仅仅是为了消灭地下的敌人，更是为了用烈火和浓烟，将最后这些因退路被断而陷入绝境的、最凶残的敌人，从最近的出口逼出来！自己的一切努力，依然在他精准而冷酷的算计之中，自己不仅是他的刀，更是他投掷出去的、吸引野兽的诱饵！
一股混杂着被利用的愤怒、对局势失控的恐惧，以及更深沉的冰冷的寒意，席卷了林朔全身。他看到一名年轻的守军因为距离洞口太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名冲出的蛮兵当胸一刀劈倒，鲜血溅了旁边人满头满脸。
不能乱！乱了就全完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情绪，林朔的眼睛瞬间赤红，几乎是咆哮出声：“结阵！长兵器在前，顶住洞口！别让他们冲散！”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将那些被突发状况惊得魂飞魄散的守军瞬间唤醒。刀疤老兵第一个反应过来，怒吼着带着剩下两名还有长矛的守军，奋力冲向洞口，用矛杆死死封堵，与试图冲出的蛮兵绞杀在一起，金铁交鸣之声顿时响成一片。
但洞口还在不断涌出蛮兵，守军人数太少，防线眼看就要被冲破！
“弩！用弩射他们！”林朔一边吼着，一边迅速抓起地上那把刚刚用过、弩弦尚温的改装弩。可普通的弩箭在如此近的距离、面对疯狂冲杀的敌人，显得杯水车薪。
他的目光急速扫过地面，落在了那些之前收集来的、边缘锋利的震天雷碎铁片上。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闪过脑海！
“帮我争取三息时间！”林朔对身旁那名手持腰刀的守军喊道，自己则猛地蹲下，捡起两块最大的、形状不规则的尖锐铁片，也顾不上割手，用尽全身力气，将其死死卡在弩箭的箭镞后方，再用随手扯下的布条疯狂缠绕固定！一柄简陋无比、近乎野蛮的“破甲箭”瞬间成型！
他根本没有时间瞄准，端弩对着洞口方向一名刚刚挤出来、举刀欲砍的蛮兵，猛地扣动了扳机！
咻！噗嗤！
弩箭带着那不规则的大铁片，以惊人的力量射出，直接轰在了那名蛮兵的胸膛！并非精准穿透，而是近乎砸了进去！蛮兵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整个胸口都塌陷下去，倒飞着撞倒了身后另一人！
这粗暴的一击暂时阻滞了洞口涌出的势头。
“还有铁片吗？都给我！”林朔嘶吼着，手下不停，如法炮制，又将一支弩箭改造成了致命的凶器。另一名守军反应过来，连忙将收集的碎铁片递给他。
就在这时，一名格外高大的蛮兵撞开了矛阵，挥刀劈向正在埋头改造弩箭的林朔！刀疤老兵被另一人缠住，救援不及！
眼看刀锋及体，林朔甚至能感受到那凌厉的杀气！
忽然，一道玄色身影如鬼魅般切入战团。是楚夜！他甚至没有拔剑，只是看似随意地抬脚，脚尖点在那蛮兵持刀的手腕上。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弯刀脱手飞出。楚夜的另一只手已如铁钳般扣住了蛮兵的咽喉，轻轻一扭。
那蛮兵眼中的疯狂瞬间凝固，然后像一截朽木般软倒在地。
楚夜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目光扫过正在疯狂改装第三支弩箭、额角青筋暴起的林朔，以及那支造型怪异的“破甲箭”，淡漠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
“刀钝了。”他对着林朔，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声音依旧平静无波。随即，他身形再动，如同闲庭信步般游走在战团边缘，每一次出手，都必有一名蛮兵悄无声息地倒下，精准、高效，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仿佛不是在生死搏杀，而是在清理碍眼的尘埃。
有了楚夜这尊杀神加入，洞口涌出的蛮兵顿时被压制。林朔趁机将改造好的第三支弩箭射出，再次放倒一人。
压力骤减。守军们士气大振，终于将最后几名冲出的蛮兵砍倒在地。洞口暂时安静了下来，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浓重的血腥味。
所有人都瘫坐在地，大口喘息，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
林朔扶着墙壁，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看向楚夜，对方玄色大氅依旧整洁，连发丝都未乱，正用一块雪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
楚夜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抬眼看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
没有感谢，没有质问。只有劫后余生的喘息，和一片冰冷的沉默。
楚夜擦完手，将手帕随意丢弃，转身走向黑暗，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随风传入林朔耳中：
“天快亮了。收拾干净，老鼠不会再从同一个洞里钻出来了。”
林朔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那具被扭断脖子的蛮兵尸体，再想起他刚才那句“刀钝了”，心中五味杂陈。
这场守城战，似乎暂时赢了。但他和楚夜之间，那看不见的博弈，似乎才刚刚开始。而他自己，这把“刀”，是被打磨得更锋利，还是会在下一次碰撞中崩断？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