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的手还握在骨剑剑柄上，祭坛的震动从掌心传进身体。剑身卡在凹槽里，纹丝不动。她没松手，也没后退。陆沉舟站在她身后半步，呼吸沉重，黑线已经蔓延到脖颈下方，皮肤下像是有东西在缓慢爬行。曲昭明靠在祭坛边缘，指尖残留着丹方烧尽后的焦味，指腹发麻。
沈烬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左眼深处闪过一道暗红。烬瞳开启，视野里祭坛的纹路开始扭曲，数据流像细丝一样缠绕在剑身周围。她感觉到一股阻力，来自地底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压制这把剑的脱离。
她把手按在剑格上，用力下压。不是为了拔出，而是为了更深地嵌入。一股刺痛从太阳穴炸开，识海像是被撕裂，大量碎片化的画面冲进来。她咬住牙，没有喊出声。
“她在对接权限。”曲昭明低声说，伸手拦住想上前的陆沉舟，“现在打断她，系统反噬会直接烧毁她的魂火。”
陆沉舟盯着沈烬的背影，额角青筋跳动。他没再动，但手一直握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祭坛底部的纹路逐渐亮起，一圈圈向外扩散。地底的嗡鸣声变强，节奏越来越快。沈烬的额角渗出血丝，顺着脸颊滑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但左手始终没有离开剑格。
突然，祭坛中央裂开一道缝隙。猩红的光柱冲天而起，直射上方虚空。光柱中浮现出巨大的影像——一座悬浮在数据洪流中的熔炉，炉口敞开，一团青色火焰正被九道人影合力推进炉内。那火焰挣扎着，分裂出无数细小的光点，每一粒都映出一张模糊的脸。
陆沉舟猛地跪倒在地，双手撑地，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曲昭明抱住头，手指插入发间，指甲掐进头皮。他们看到了同样的画面：金色的数据球悬浮在空中，表面流淌着十六进制代码。九道身影站在球体周围，手中结印，将一道封印符文打入火焰核心。那团火剧烈震颤，最终碎裂成无数碎片，散入系统底层。
沈烬站在原地，烬瞳死死盯着那团被投入熔炉的魂火。她认得那颜色，认得那形状。那是她的魂火。百年前，她斩碎权限水晶的瞬间，系统判定她为异常变量，启动清除程序。九位大能联手，将她的存在拆解为概率算法，记忆封进NPC掉落机制，魂火投入熔炉重炼。
画面还在继续。熔炉内部，青焰并未熄灭，反而在高温中不断重组，每一次凝聚都让炉壁出现细微裂痕。直到某一刻，一缕火光从裂缝中逸出，撞上炉顶的封印阵法，瞬间引爆。整个熔炉剧烈震荡，数据流崩断，监控画面中断。
沈烬的胸口猛地一缩，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拳。她终于明白，当年她并没有彻底失败。她的魂火没有被销毁，而是突破了熔炉封锁，逃入数据深渊，成为游离的遗骸。这才是她能重生的原因。
可就在这时，祭坛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那道猩红光柱没有消散，反而向下延伸，凝成实体般的黑焰。火焰流动起来，像液体一样沿着地面蔓延，所过之处，岩石化作灰烬，数据结构直接崩解。
盘虚发动了终极清除。
黑焰逼近三人，温度高得让人无法呼吸。陆沉舟强行站起，拔剑横在身前，剑锋抖动。曲昭明翻手摸向袖袋，才发现丹方早已烧尽，什么都没剩下。
沈烬仍站在祭坛中央，双眼紧闭。烬瞳在她左眼里疯狂闪烁，像是随时会炸开。她感觉到识海快要撑不住，记忆碎片在冲撞，几乎要撕裂她的意识。但她不能停。
她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扩散。疼痛让她清醒了一瞬。她将烬瞳锁定在那些涌入脑海的记忆片段上，不是被动承受，而是主动拆解。每一段画面都被她打上标记，分类，重组。她不再只是看，而是在解析。
当第一波黑焰扑到面前时，她睁开了眼。
烬瞳的光芒从她瞳孔中爆发，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在她身前成型。那不是能量护盾，而是由无数记忆碎片编织而成的墙。青焰的残影、熔炉的裂痕、权限水晶碎裂的瞬间……全被她强行拼接，形成一道抵御数据侵蚀的防线。
黑焰撞上屏障，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屏障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复杂的纹路——像是某种未完成的符文，又像是进化中的协议代码。那纹路一闪即逝，但沈烬感觉到了它的存在。这是烬瞳的另一种形态，还未命名，却已显现雏形。
陆沉舟趁机拖着曲昭明后退，两人靠在祭坛背面。他的剑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黑线已经爬上脸颊，但他还是抬起了头，看着沈烬的背影。
屏障开始出现裂痕。记忆碎片在高温下不断剥落，沈烬的鼻腔流出鲜血，顺着下巴滴在祭坛上。她知道撑不了多久。但这已经足够。
她将最后一段记忆——魂火冲破熔炉的那一瞬——推入屏障核心。屏障猛然一亮，纹路再次浮现，比之前更加清晰。黑焰被短暂冻结，停滞在半空。
祭坛的震动停止了。红光缓缓收敛，熔炉幻影开始退去。地面留下焦黑的裂痕，像是被烧穿的皮肤。
沈烬站在原地，护盾残影还在她周围浮动。她的左眼仍在发烫，烬瞳的光芒微弱但未熄灭。她低头看着嵌在祭坛里的骨剑，声音很轻，却穿透了寂静。
“原来……我不是失败了。”
她抬起手，再次按在剑格上。这一次，她的动作更稳，更决绝。剑身依旧未动，但她能感觉到，地底的压制力正在减弱。那股曾经封锁她的力量，已经开始松动。
陆沉舟靠着祭坛，喘着气，听见了这句话。他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剑柄。
曲昭明抬起头，看着沈烬的侧脸。她记得刚才的画面里，其中一位大能结印的手势，和她师门秘传的封灵诀，一模一样。
沈烬的手指在剑格上收紧。
血从她掌心渗出，顺着剑身流下。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