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滚落的声音还在谷底回荡，沈烬的脚步却已停住。她左眼微微一缩，单片镜下那层暗火骤然亮起。刚才还在视野尽头微弱跳动的共鸣信号，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断了一瞬。
陆沉舟察觉到她停下，立刻收住脚步，手按上剑柄。曲昭明从背包里抽出残卷的动作也顿住了。
“有东西在靠近。”沈烬低声道，声音没抬，也没转头，“三点钟方向，岩壁背面。”
话音刚落，地面震了一下。几块松动的岩石从高处滑落，砸在三人前方不远处。紧接着，四道黑影从山体阴影中跃出，落地无声，身形被宽大黑袍裹得严实，只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他们没说话，直接动手。
最前面那人掌心一翻，一道灰光直射沈烬胸口。她侧身避让，骨剑横扫地面，九宫锁碎片嗡鸣震荡，激起一圈波动，将另外两人逼退半步。
“别硬接！”沈烬喝了一声。
她知道这种攻击的路数。不是玩家会用的技能连招，也不是普通NPC的判定逻辑。那是系统清除程序的执行方式——精准、高效、不留余地。
第二波攻势立刻跟上。三人背靠背站定，黑袍人围成半圆，动作整齐划一，像被同一根线牵着。他们的掌风带起细微的光痕，一闪即逝，但沈烬看得清楚——那是十六进制代码的残留轨迹，和盘虚本体表面流动的数据流同源。
曲昭明咬破指尖，在符纸上画下一角阵纹。她刚要把符纸贴向地面，一道掌劲斜劈而来，直接击中她的手腕。符纸撕裂，残余灵力反冲进经脉，她闷哼一声，喉头泛腥。
陆沉舟一步跨前，剑光斩向偷袭者。对方抬臂格挡，袖口翻卷，露出内侧一道扭曲烙印——一个变形的“盘”字，边缘缠着细密符文。
陆沉舟眼神一凝，剑势不变，却在接触瞬间变斩为刺。他记得沈烬说过，这类程序单位的防御节点往往藏在关节衔接处。剑尖偏转半寸，准确刺入对方腕部缝隙。那人动作一滞，后退两步，袖口迅速拉下遮住烙印。
曲昭明趁机蹲下，把剩下的加固符纸拍进地面。她以血为引，在石缝间快速勾勒出一道困阵轮廓。符纸自燃，火光呈青蓝色，形成一层薄雾般的屏障，将左右两名黑袍人暂时隔开。
“只能撑三十秒。”她喘着气说。
陆沉舟不答，剑锋一挑，逼退正前方敌人。这一次他不再急于进攻，而是紧盯对方出手节奏。三招之后，他已经摸清对方套路——每一次攻击都留有余地，似乎并不想致死，而是在试探反应速度和战斗习惯。
沈烬站在原地没动。烬瞳全开，视野里全是交错的数据丝线。她看到那些黑袍人体内流动的指令并非独立运行，而是通过某种隐秘通道与外界连接。他们在传递信息。
而且……这些指令的底层协议，她见过。
百年前，她被抹杀时，最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清除代码。冰冷、绝对、不可逆。
其中一人突然转身欲退。沈烬猛地抬手，骨剑脱手飞出，钉入那人小腿。对方倒地，其余三人动作齐是一顿。
“留下一个。”她说。
剩下三人互视一眼，竟不再恋战，迅速后撤。他们跃上岩壁，身影几闪便消失在山脊线后，速度快得不像人类。
沈烬走过去，拔出骨剑。受伤那人躺在地上抽搐，意识正在消散。她蹲下，手指探向对方额头，试图读取记忆数据。
但识海空了。像是被人提前清空的存储区，什么都没留下。
她不信。指尖顺着对方太阳穴下滑，在颈侧皮肤上轻轻一按。那里有一段极细的代码正在缓慢溶解，像被设定好时间的自毁程序。
她闭眼，烬瞳聚焦，强行介入那0.1秒的错帧瞬间。数据层被撕开一角，她在意识底层抓到了一点残影——一个金色球体，被锁链环绕，表面流动着熟悉的代码洪流。
是盘虚的图腾。
可就在她快要看清外围符文环结构时，那段代码彻底崩解。黑袍人的身体开始发黑，从指尖蔓延到整条手臂，像是被某种高温烧过，转眼化作焦灰。
沈烬收回手，盯着自己指尖残留的一小片布料。那是对方袍角被剑气削下的部分，边缘焦黄，上面那个“盘”字烙印正在褪色，最后变成一道模糊痕迹。
她站起身，把残片放进衣袋。
陆沉舟走过来，掌心有一道新伤，边缘发红，像是被什么高温物体烫过。他没包扎，只是用另一只手握紧剑柄，指节泛白。
“他们不是玩家。”他说。
“也不是系统原生程序。”沈烬看向北方山谷深处，“盘虚已经没了。可这些人用的，是当年清除我的子协议。”
曲昭明坐在一块石头上，正用符纸包扎手指。她把刚才画到一半的符文环重新摊开在膝盖上，对照记忆中的图案一笔笔描摹。线条越画越慢，眉头越皱越紧。
“这个符文环……”她低声说，“我在师门典籍里没见过。但它和上古结界符阵的构型很像，尤其是第三重回路的走向。如果真是篡改过的版本，那说明……有人早就动过符阵的根基。”
没人接话。
风从谷底吹上来，带着一股铁锈混合泥土的气息。远处山脊静得反常，连鸟叫声都没有。
沈烬抬头看天。云层压得很低，灰蓝色的天光照在岩壁上，映出几道断裂的刻痕。那是旧结界崩塌时留下的痕迹，如今看起来，像是被人刻意凿断的。
她摸了摸左眼的单片镜。烬瞳还在燃烧，热度一直延伸到太阳穴。她知道这感觉意味着什么——真相离她很近，但每靠近一步，代价都在增加。
记忆碎片已经开始松动。有些画面在她闭眼时浮现：一座熔炉，火焰中浮现出权限水晶的碎片，还有九道身影站在高台之上，手中握着数据锁链。
她甩了甩头，把那些压下去。
“继续走。”她说，“但他们既然能拦截信号，就一定还会再出现。”
陆沉舟点头，检查了一遍剑刃。曲昭明收起残卷，把最后一张备用符纸塞进袖口。
三人重新启程，步伐比之前更稳，也更慢。每一步都踩在实地，目光不断扫视四周岩壁。
当他们转入一条狭窄峡谷时，沈烬忽然抬手示意停下。
她盯着前方十步外的一块岩石。那上面有一道新鲜划痕，很深，边缘还沾着一点黑色粉末。
和刚才那名黑袍人化灰后的残留物一样。
她走上前，蹲下查看。指尖刚触到那道划痕，烬瞳突然一震。
视野里，空气中有极细的数据丝线正在重新编织，从四面八方聚拢，悄无声息地绕向他们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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