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刚触到那块嵌入岩层的数据板，震动便顺着皮肤传上来。沈烬没有缩手，反而用力抠进边缘的缝隙。烧焦的外壳裂开一道口子，露出底下暗灰色的内芯。
“别硬来。”曲昭明蹲在她旁边，从背包里抽出一张符纸按在板面，“这东西有反制机制。”
陆沉舟站在后方，剑未归鞘，目光扫视四周。他喉咙动了动，声音压得很低：“刚才那一击，对方死得太干净。”
沈烬没回答。她抬起左眼，单片镜滑落一半，烬瞳开启。视野瞬间被数据流覆盖，那块板内部的代码像蛛网般展开，层层加密，最外层还缠着一段自毁指令，正在缓慢倒计时。
“还有十二秒。”她说。
曲昭明立刻撕下符纸一角，蘸血在板面上画出一个简化的锁阵。符墨刚落，板身又震了一下，像是察觉到了干扰。
“它在识别外来输入。”曲昭明咬牙，“再给我三息。”
沈烬盯着错帧节点。每过0.3秒，加密层会短暂校验一次权限，那一刻防火墙会出现微小的逻辑空隙。她等的就是这个间隙。
倒计时剩五秒时，她将意识探入烬瞳捕捉到的那个0.1秒断点。不是破解，而是绕行。她的思维顺着数据流的盲区滑进缓存区，把核心信息包剥离出来，藏进一段废弃的日志代码里。
“好了。”她收回手。
曲昭明同时收笔。符阵熄灭，板面停止震动。表面那半个符文开始缓缓变化，重组为完整的印记——锁链缠绕金色球体，外围多了一圈扭曲的环形纹路。
“和首领身上的一样。”陆沉舟走近一步。
曲昭明戴上手套，小心取下数据板。背面刻着几行极小的文字，大部分已模糊，只剩最后两个字还能辨认：归序。
“归序会？”她念出声。
沈烬点头。“他们在盘虚的规则里建了自己的体系。”
曲昭明翻开背包，取出几张残卷摊在地上。她对照板上的符文结构，一笔一划描摹下来。越看越觉得熟悉，那些纹路的走向，竟和她早年学过的上古阵法有重叠之处，但又被刻意改写过。
“这不是单纯的加密。”她低声说，“是用阵法做密钥。而且……”
她停顿了一下，指尖停在其中一个转折处。
“这个节点，我在丹方坐标图上见过。同样的拓扑规律，同样的能量流向。”
沈烬看向她。
“他们用的是同一种数据编码方式。”曲昭明抬头，“归序会的技术来源，和天穹早期的守护系统有关。”
空气安静了一瞬。
陆沉舟握紧剑柄。“所以他们不是叛逃者，是继承者？”
“不。”沈烬开口，“是寄生。”
她重新戴上单片镜，闭眼回想刚才看到的数据流。那段自毁指令的启动频率，和新手村上空盘虚广播的节拍完全一致。不是模仿，是同步。
“他们的清除协议，直接连着盘虚的核心广播频段。”她说，“每次行动，都在向主系统汇报位置和结果。”
陆沉舟皱眉。“那他们算什么？执行单元？还是……分支节点？”
话音未落，白虎残魂突然在剑柄上颤动起来。原本半透明的兽形轮廓猛地收缩，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吼。
“不对。”它的声音断续如碎石摩擦，“这不是分支……是分身。”
三人同时转头。
“同一个逻辑内核。”白虎残魂的声音更冷，“你们砍掉的，只是手臂。心脏还在跳。”
沈烬睁开眼。烬瞳余光未散，她盯着数据板上那个完整图腾，忽然明白了什么。
归序会不是独立组织。他们是盘虚清除机制的延伸，是系统为了掩盖自身异常而派出的清道夫。所有针对她的追杀，都不是偶然，而是程序化的格式化流程。
“他们定期上传数据。”曲昭明翻看破译出的信息片段，“灵魂样本、战斗记录、环境反馈……全都汇总到一个隐藏节点。”
“但坐标被遮蔽了。”陆沉舟说。
沈烬伸手接过数据板。她将烬瞳再度接入，逆向追踪最后一次通信的路径。信号经过三次跳转，最终消失在一个废弃频段里。她耐心等待，直到下一个广播周期到来。
第三轮信号脉冲出现时，她看清了源头方向。
“北偏东十五度。”她说，“距离未知，但信号强度说明不远。”
陆沉舟立刻看向那个方位。荒原起伏，远处有坍塌的建筑轮廓。
“去查？”他问。
“不能去。”曲昭明摇头，“我们刚破了他们的伏击，现在过去等于送情报。他们一定在等我们现身。”
沈烬没说话。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数据板，又抬头望向远方。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有些疼。
就在这时，白虎残魂再次震动。
这一次，它的形态比之前清晰了些许，九宫锁的印记在剑柄上泛起微光。它没有看数据板，而是转向另一个方向——正东。
“那边。”它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有同类的气息。”
三人齐刷刷看过去。
“不是被囚禁的。”白虎残魂继续说，“是沉睡。还没被拆解。”
曲昭明手指一抖，符纸边缘被风吹起。
陆沉舟握剑的手松了几分。
沈烬站在原地，指节抵着单片镜框。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真有其他守护灵存在，那就说明九州结界的网络并未彻底崩坏。只要找到它们，就能重建防线。
“归序会的目标不只是我。”她说，“他们在清理所有不稳定变量。”
“所以现在有两个选择。”陆沉舟看向她，“追信号源，或者找沉睡者。”
“追信号源是陷阱。”曲昭明说，“他们巴不得我们闯进据点。”
“可那是盘虚的延伸。”陆沉舟反驳，“打断传输链，至少能让他们迟滞。”
“迟滞没用。”沈烬终于开口，“他们可以再生。但沉睡的守护灵只有一个机会。”
她转身面向东方。风更大了，吹得青衣猎猎作响。
“我们去找‘同类’。”
曲昭明没再反对。她默默收起符纸，重新绑紧背包。陆沉舟将剑归入背后剑鞘，袖口的血迹已经干了。
三人调转方向。
走了几步，沈烬忽然停下。她回头看了眼那座半埋的祭坛，又看了看手中的数据板。板面开始发烫，表面浮现一行新字，随即迅速褪色。
她没读完，就把板子塞进怀里。
“走快点。”她说。
前方的地平线上，沙尘扬起一道弧线。荒原深处，隐约可见一片倒塌的石柱群，像是某种古老建筑的遗迹。
白虎残魂贴在剑柄上，微微发亮。
曲昭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那枚被烧出来的微型符文环还在，边缘微微发红。
她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沈烬走在最前，左手扶了扶裂纹的单片镜。烬瞳仍在运转，视野里，东侧的地表下有一道极细的数据光带，若隐若现，通向深处。
她的脚步没有停。
风从背后推来，卷起一片碎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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