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角巷

接下来的几天，斯佳丽被困在沙菲克家那栋沉闷的宅邸里，她会在这座古板粉饰的奇怪房子里闲逛，对着墙上那些斜眼打量她的壁画说“Fu*k u”，会去翻那些无聊的魔法书，以及会和母亲打打电话了解这所学校，以及打听所有和她同届的学生，以此来消磨时间。

她感觉自己快要被那些古老的挂毯和从不主动说话的肖像画逼疯了。直到去对角巷采购的日子，她才勉强提起一点兴致。

通过破釜酒吧那面神奇的墙，当那条蜿蜒、嘈杂、充满奇幻色彩的鹅卵石街道展现在眼前时，斯佳丽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掠过了一丝惊讶。但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不过如此”的淡漠表情。会动的羽毛笔、漂浮的蜡烛、橱窗里陈列着的光彩流转的水晶球……确实比纽约的百货公司新奇，但也更……杂乱无章。

她的外公外婆，沙菲克夫妇，显然在这里颇有地位。他们穿着考究的服装，那种纯血家族特有的、目空一切的气质让他们在人群中依然显眼。他们带着斯佳丽穿梭于各个店铺，购买清单上的物品。斯佳丽对大多数东西都兴致缺缺，直到他们走进一家堆满书籍、散发着霉味和神秘气息的商店。

就在她百无聊赖地翻看一本《中级变形术理论》时，旁边书架上一本黑色封皮、用锁链锁着的书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书页猛地张开，像一张饥饿的嘴朝她旁边一个吓得尖叫的小女巫咬去。

周围一阵惊呼。沙菲克夫人皱起了眉头，似乎觉得这很失礼。沙菲克先生则准备用魔杖制止。

但斯佳丽的动作更快。

她没有后退，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害怕。那双过分成熟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恼怒——就像在派对上被不懂规矩的人打扰了清净。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起手，不是用魔法，而是用她修剪精致、戴着戒指的左手，又快又准地、狠狠地朝着那本聒噪的书扇了过去。

“啪！啪！”清脆的两声。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压意味。

那本嚣张的书似乎被打懵了，尖叫戛然而止，书页合拢，锁链也缩了回去，乖乖躺在书架上，只偶尔发出一点委屈的呜咽。

“缺乏管教的劣质商品。”斯佳丽甩了甩手，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用她那口清晰的美式英语冷冷地评价道，“不过现在这样安静的就很好。”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几个成年巫师惊讶地看着这个打扮时髦、出手却如此“麻瓜”又如此有效的小姑娘。

就在这时，一个拖着长腔、冰冷而优雅的声音响起：“令人印象深刻的……处理方式，沙菲克。”

斯佳丽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墨绿色长袍、手持银头蛇杖、拥有一头铂金色长发的男人。他脸色苍白，神情高傲，灰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兴味。

“卢修斯。”沙菲克先生微微颔首，态度显得熟稔而略带恭敬。沙菲克夫人也露出了一个算是亲切的微笑。

“马尔福先生。”她招呼道。

卢修斯·马尔福的目光越过沙菲克夫妇，落在了斯佳丽身上。“这位是？”

“我们的外孙女，斯佳丽·琼斯。”沙菲克夫人介绍道，语气有些复杂，“她……刚从美国过来。”

“琼斯？”卢修斯挑了挑眉，这个姓氏显然不属于任何纯血统家族名录。

沙菲克先生的脸色略显僵硬，似乎不太愿意深入这个话题：“她母亲阿洛伊西娅的女儿。”

卢修斯立刻明白了这其中的含义——混血。他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以及一丝令斯佳丽看不懂的情绪，但并没有立刻流露出鄙夷，反而因为刚才那一幕，对眼前这个女孩产生了更多好奇。

“斯佳丽·琼斯小姐，”卢修斯用他那特有的、慢吞吞的腔调说，“你的镇定令人惊讶。很少有……初次接触魔法世界的年轻人，能如此果断地应对《妖怪们的妖怪书》。”

斯佳丽能清晰地感觉到，在外祖父母说出“琼斯”和提及母亲时，他们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微妙的不自在和潜藏的反对。这种态度刺伤了她那比什么都重要的自尊。她的母亲，她完美的、温柔的妈妈，还有她风趣富有的爸爸，凭什么要被这些古板的老古董看低？

她抬起下巴，脸上绽开一个甜美的、却毫无暖意的笑容，用她那口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美式口音，清晰地说道：“谢谢您的夸奖，马尔福先生。毕竟，在纽约，我们从小就被教育，面对无礼的挑衅，无论对方是什么……‘东西’，都要立刻表明态度。我想，这和血统无关，只和教养有关，不是吗？”

她的话音落下，沙菲克夫妇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这番话，明着是在回应马尔福，暗里却像两个无声的巴掌，扇在了极力掩饰她“混血”身份、并以纯血为傲的外祖父母脸上。

卢修斯·马尔福显然听懂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随即，那苍白的嘴角竟然勾起了一个极其细微的、玩味的弧度。这个女孩，不仅胆大，而且尖锐，懂得如何用语言作为武器，这简直…太斯莱特林了。

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一个马尔福，一个纯血统的坚定拥护者，此刻竟然会对一个混血女孩产生一丝欣赏。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试探性的附和，接口道：“有趣的见解。确实，有时候，适当的……‘直接’，比许多古老的规矩更有效率。”

他的话让沙菲克夫妇更加尴尬了

斯佳丽看着外祖父母难看的脸色，心里涌起一股快意。她知道，在这个陌生的魔法世界，她或许无法依靠所谓的血统，但她斯佳丽·琼斯，永远有自己的方式，赢得尊重——或者，至少是让人不敢小觑。而这个看起来位高权重的马尔福先生，似乎是个不错的“观众”。

卢修斯·马尔福那带着玩味的附和，像一根细针，刺破了沙菲克夫妇努力维持的体面。空气瞬间凝滞，外祖母攥着手袋的指节微微发白，外祖父下颌线绷紧，却碍于马尔福的身份不便发作。

斯佳丽心里掠过一丝快意，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无辜又略带傲慢的神情，仿佛刚才只是陈述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卢修斯·马尔福并未久留。他与沙菲克夫妇又寒暄了几句关于近期某场魔法部举办的慈善拍卖会——其中似乎涉及几件珍贵的炼金术艺术品——语气淡漠而疏离，仿佛那只是上流社会必要的交际程序。

临离开前，他那灰蓝色的目光再次落在斯佳丽身上，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审视。

“那么，不打扰了。期待在霍格沃茨见到你，琼斯小姐。”他拖着长腔说完，便与沙菲克夫妇道别，银头蛇杖在鹅卵石地面上发出规律的轻响，渐渐远去。

斯佳丽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对这个高傲的男人倒没什么恶感，反而觉得他比她那对外祖父母真实得多——至少，他的傲慢是摆在明面上的。

一行人沉默地走向那家又小又破的魔杖店——奥利凡德。门上的金字招牌已经剥落，橱窗里孤零零地放着一根魔杖。

店堂很小，除了一张长椅，几乎没有什么空间。几千个装魔杖的狭长纸盒从地板一直堆到天花板，处处都落满灰尘。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在他们进门时响起，但店里空无一人。

奥利凡德魔杖店狭窄、破旧，积满灰尘的盒子一直堆到天花板。一种神秘的寂静笼罩着这里。

“下午好。”一个轻柔的声音说。

奥利凡德先生——一个眼睛颜色很浅、看起来有些神经质的老头——从梯子上滑下来时，斯佳丽本能地感到一种被穿透的不适感，仿佛他那双大眼睛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和秘密。

“沙菲克先生，沙菲克夫人，”奥利凡德先生认出了他们，“啊，是的，紫杉木，龙心弦，十三又四分之一英寸，强大而精准……还有您的，夫人，柳木，独角兽毛，柔韧，适合施展精巧的咒语……那么，这位年轻的小姐是？”

“斯佳丽·琼斯。”斯佳丽主动报上名字，她不喜欢被当作附属品介绍。

“看来，我们需要为你找到最合适的伙伴。”奥利凡德先生开始爬上爬下，取出一个又一个长条盒子。

接下来的过程堪称混乱。斯佳丽试了一根又一根魔杖。不是让架子上的灰尘卷起小型龙卷风，就是把角落里的旧羽毛笔变成一群疯狂扑腾的飞蛾，或者干脆只是冒出一缕尴尬的黑烟。沙菲克夫妇站在一旁，脸色越来越沉，仿佛她的每一次失败都在印证着他们对她“不纯”血统的某种偏见。

斯佳丽的耐心逐渐告罄，那种熟悉的、因事情超出掌控而产生的烦躁感涌了上来。她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尤其是在这些等着看她笑话的人面前。

奥利凡德先生却似乎越来越兴奋。“有趣，非常有趣……一位挑剔的小主顾。”他喃喃自语，又钻进一堆盒子后面，翻找起来。“试试这个……冷杉木，凤凰羽毛，十三又二分之一英寸，令人惊讶的坚硬。冷杉木青睐那些性格坚韧、意志强大的巫师，它们通常适合那些……嗯，被称为‘幸存者’的人。”

斯佳丽有些不耐烦地接过这根看起来比其他魔杖更显修长、笔直的魔杖。指尖触碰到杖柄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暖流倏然从指尖窜至手臂，仿佛某种沉睡的东西被唤醒了。她没有挥舞，只是自然而然地轻轻一动手腕——

一道温暖的金红色光芒从杖尖迸发，如同夕阳余晖凝聚成的丝带，在空气中优雅地盘旋缠绕，所过之处，灰尘被驱散，物品仿佛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整个昏暗的店铺都为之一亮，充满了某种静谧而强大的力量。光芒持续了几秒，才缓缓消散。

店里一片寂静。

奥利凡德先生大声说道：“奇妙！太奇妙了！凤凰羽毛……还是那只特别挑剔的凤凰……冷杉木与幸存者……是的，非常匹配。琼斯小姐，是魔杖选择巫师……看来，它选中了你。”他的眼神充满了探究，“我很好奇，你将会书写怎样的故事。”

斯佳丽感受着掌心那奇妙的契合感，魔杖仿佛成了她手臂的延伸。她低头看着这根冷杉木魔杖，心中第一次对这个魔法世界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归属感。不是因为它古老的传统，而是因为这种纯粹的、选择与被选择的力量。

她抬起头，看向表情复杂的外祖父母，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带着一丝桀骜的平静。

“看来，”她轻轻摩挲着魔杖光滑的木质表面，语气平淡却意有所指，“有些东西，不是靠‘古老’和‘纯粹’就能决定的。”

她握着属于自己的魔杖，如同握紧了一件新的武器，率先走出了奥利凡德魔杖店。伦敦灰色的天空依旧，但斯佳丽·琼斯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在这个世界里，稍微玩得开心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