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谢怀霜推开门的瞬间，苏慕凝就注意到了不同——他今天没有穿袖子长到盖住手的衣服，而是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卫衣，左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
"今天感觉怎么样？"他像往常一样把早餐放在床头柜上。
苏慕凝没有回答早餐的事，而是指了指他的手："今天怎么没遮着？"
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把左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伸到她面前："你看。"
那些曾经刺眼的白斑边缘已经变得模糊，原本纯白的区域里，星星点点地长出了淡粉色的新生皮肤，像是冬日雪原上悄然绽放的早樱。
"颜色变深了。"她轻声说，指尖虚虚地描摹着那些正在愈合的痕迹。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其实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是我得这个病。"
她安静地等着，知道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想要谈论这件事。
"医生说是压力太大导致的免疫系统紊乱。"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些正在恢复的皮肤，"我总是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太想证明什么......太想在所有事情上都做到完美，太想让所有人都满意。"
他的目光飘向窗外，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脆弱："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演员，在台上演着一个叫'谢怀霜'的完美角色。只有在你面前的时候，才能卸下面具。"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微湿的汗意。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原来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少年，内心也藏着这么多不安和挣扎。
"但是现在我觉得，"他抬起头，对她露出一个真实的、不带任何伪装的笑容，"也许这个病是来帮我的。它让我学会放过自己，学会接受不完美。"
窗外飘起了细雪，晶莹的雪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伸手，轻轻覆在他正在恢复的手背上，两个人的体温在接触的地方交融。
"那我们都要谢谢这些病。"她的指尖感受着他皮肤下细微的血管搏动，"一个让我学会坚强，一个让你学会放松。它们不是我们的敌人，而是让我们变得更完整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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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结束后，教导主任特意来到教室，在苏慕凝桌前停下脚步。
"学校想请你给学弟学妹们做个分享，"主任温和地说，"就讲讲你这段时间的经历和感悟。"
"我？"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我不行的......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可以。"谢怀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旁，"而且你应该。"
她犹豫地看向他，眼神里满是忐忑。他目光坚定，声音沉稳有力："把你告诉我的那些，把你这一年多来教会我的那些，告诉他们。"
分享会那天，礼堂里坐满了人。当她站在讲台上，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影时，手心沁出了冷汗。但当她看见坐在第一排的谢怀霜对她轻轻点头时，忽然就有了勇气。
她讲起初期的恐惧，讲确诊时的绝望，也讲后来学会的坚强。当她讲到谢怀霜在天台上给她的那个承诺时，台下很多同学都红了眼眶。
"疾病让我失去了很多，"她最后说，声音在安静的礼堂里格外清晰，"但让我更清楚地看到了身边的美好。比如永远支持我的爸爸，比如从不放弃我的老师同学，比如......"
她的目光在台下寻找，很快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坐得笔直，眼神里满是鼓励。
"比如那个告诉我'你的现在就是我的永远'的人。"
掌声如雷般响起，久久不息。她站在台上，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把自己的脆弱展示给别人，也可以这么有力量。
分享会结束后，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怯生生地走到她面前："学姐，生病的时候，你是怎么保持乐观的？"
她看着女生稚嫩的脸庞，想起了一年前的自己。她认真地回答："不是因为乐观才坚强，而是因为坚强才显得乐观。我们不是因为看到了希望才坚持，而是因为坚持才看到了希望。"
女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眼神里已经有了不一样的光彩。
寒假第一天，谢怀霜一路跑着来到她家，连敲门都带着欢快的节奏。
"好消息！"他还没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宣布，"医生说我可能是那百分之十的自愈者！白斑已经退了七成，照这个趋势，下学期开学前就能完全恢复！"
她看着他难得的孩子气，忍不住笑了："慢点说，先喘口气。"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把左手伸到她面前："你看，是不是几乎看不出来了？"
她凑近仔细端详，那些曾经让她心疼的白斑确实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新生的皮肤呈现出健康的粉色，与周围的肤色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真好。"她轻声说，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看着她如释重负的表情，忽然想起什么："你还记得我们打的赌吗？"
"什么赌？"
"你说，等你回来，要用满分试卷赎回你的物理笔记。"
她这才想起一年多前的那个约定，不由得笑了："那你现在可以物归原主了？"
他摇摇头，从书包里掏出那个保存完好的笔记本，郑重地放到她手里："不用赎了，送给你。"
她接过笔记本，发现扉页上多了一行字，下面还夹着一张便签。便签上是他熟悉的笔迹：
「这场仗，我们打得不错。」
她看着那张便签，指尖轻轻抚过每一个字，久久说不出话来。这一年多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浮现——从最初的恐惧绝望，到后来的相互扶持，再到现在的坦然面对。他们确实打了一场漂亮的仗，不是与疾病为敌，而是与自己和解。
窗外，雪还在下，但落在掌心已经不再是刺骨的寒冷。她抬头看向他，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笃定。
春天真的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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