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染色的白狐皮搪塞柳盈盈，这事做得看似巧妙，实则风险极高。凌墨心里清楚，以柳盈盈的性格，绝不可能就此罢休。她暂时按下，要么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波，要么就是在等一个能一击必中的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凌墨过得格外“安分”。
他每天准时到书房当值，泡茶、整理、静立一旁，努力将自己打造成一个沉默、本分、甚至有些呆板的背景板。胸口那火辣辣的疼痛在持续用药和内力温养下，终于开始缓慢地好转，至少正常行走、做些简单动作已无大碍，这让他稍微有了点底气。
楚烬似乎也恢复了常态，依旧是那个沉郁、忙碌、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逸王。他没有再毒发，也没有对凌墨那日的“急救”表示任何额外的关注，仿佛那件事从未发生过。
但凌墨敏锐地察觉到一些细微的不同。
比如，他泡的茶，无论用的是名贵的顾渚紫笋还是其他，楚烬依旧很少碰，但那盏茶放在案头的时间，似乎比以前长了些。
又比如，有一次他整理书案时，不小心将一叠边缘的文书碰得有些歪斜，楚烬抬眸看了一眼，那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并未出言斥责。
这些细节微乎其微，若非凌墨前世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几乎难以察觉。但他不敢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警惕。暴君的“宽容”，往往意味着更深的图谋或者……更可怕的爆发。
这天下午，凌墨刚轮值结束，拖着依旧有些疲惫的身体回到廨舍，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巽风又如同幽灵般出现了。
“凌墨，王爷赏。”
凌墨心里一紧，又赏？这次是什么？他恭敬地垂首：“谢王爷恩典。”
巽风将一个沉甸甸的、用锦布包裹的物件递到他手里，依旧是那副毫无波澜的腔调：“王爷说，你伤势未愈，需勤加练习，不可懈怠。”
凌墨入手一沉，差点没拿住。这触感、这形状……他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小心翼翼地解开锦布，里面露出的东西，让他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那是一对玄铁打造的护腕，看材质就知道分量不轻，做工精致，边缘还刻着简单的云纹。单看物件，确实是好东西，甚至是许多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辅助修炼器具。
但问题是……他现在是个重伤员啊！
送一个胸口挨了一掌、内息不畅的人一对加重护腕，还美其名曰“勤加练习，不可懈怠”？这到底是赏赐，还是变相的体罚？是觉得他伤好得太快，给他加点负担？
凌墨感觉自己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王爷……还说了什么吗？”他试探着问。
巽风面无表情地回答：“王爷说，望你早日恢复，堪当大用。”
“……属下，谨记王爷教诲。”凌墨低下头，咬着后槽牙谢恩。他几乎能想象出楚烬下达这个命令时，那张冰山脸上可能带着的、一丝几不可察的恶劣趣味。
这暴君，绝对是故意的！
巽风传达完命令，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凌墨拿着那对沉甸甸的玄铁护腕，站在原地，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五味瓶。这赏赐，接得他胸口发闷。
同屋的其他几个影卫投来或羡慕或探究的目光。玄铁护腕，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王爷竟然赏给了凌墨这个看起来半死不活的家伙？
凌墨没理会那些目光，他将护腕放在自己床铺枕头旁边，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看着这对黑沉沉的东西，越看越觉得它们像两道催命符。
直接戴上？别说练习了，光是日常行动都得累个半死，搞不好伤势还会加重。
不戴？那就是公然违抗王爷的“关怀”和“期望”，后果更不堪设想。
这简直是把人放在火上烤！
凌墨皱着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玄铁表面。硬抗肯定不行，他的身体吃不消。阳奉阴违？风险太大，楚烬或者巽风随时可能检查。
必须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或者说，能勉强糊弄过去的办法。
他盯着护腕看了半晌，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几个方案，又被一一否决。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清洗的，那件染着血污和尘土的旧影卫服上。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骤然亮起。
他拿起那件旧衣服，比划了一下，又看了看那对护腕。然后，他动手将旧衣服撕开，扯成宽窄合适的结实布条。
接下来，在几个同屋影卫略带诧异的目光中，凌墨开始用那些布条，小心翼翼地将玄铁护腕一层层地包裹起来。他包裹得很仔细，很厚实，直到那对护腕看起来臃肿了一圈，完全看不出原本玄铁的材质和形状，更像是一对……嗯，造型古怪的、厚厚的棉护腕。
做完这一切，他试着将这对“加料”后的护腕套在手腕上。
分量依旧不轻，但相比于直接接触冰冷的金属和那赤裸裸的重量，加了厚厚的布条缓冲后，对手腕的压迫感和那种心理上的负担，确实减轻了不少。而且，厚厚的布层使得护腕看起来似乎一直戴在他身上，只是被外衣的袖口半遮半掩着。
这当然不是长久之计，布条会磨损，也会引人怀疑。但至少，在伤势彻底好转之前，这能让他稍微喘口气，应付过眼前的难关。
他将这对“特制”护腕戴好，活动了一下手腕，感受着那份沉甸甸却又带着一丝柔软的束缚，心里五味杂陈。
在暴君手下讨生活，真是半点不能松懈。不仅要防着明枪暗箭，还得时刻揣摩上司那难以捉摸的心思，甚至连一份“赏赐”，都得绞尽脑汁去想如何“消化”。
他将袖口往下拉了拉，尽量遮住那显得有些臃肿的护腕。
“堪当大用……”凌墨低声重复着楚烬的话，嘴角扯出一抹无奈的弧度。
他只想“死遁”跑路，可没想过要在这里“堪当大用”啊。
看来，得加快寻找退路的步伐了。在这之前，每一关，都得像这样，小心翼翼地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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