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手机的震动像一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层层不安的涟漪。贺殊强忍着立刻查看的冲动，将它往口袋深处塞了塞。
丁程鑫的解围和宋亚轩的饼干，非但没有带来安慰，反而让她陷入更深的困惑和警觉。这一切太过巧合，太过精准，精准地戳中了她无人察觉的窘迫和隐秘的渴望。
“虚拟恋人”……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它到底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贺殊，”同桌用手肘轻轻碰了她一下，压低声音，“那个丁程鑫，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刚才好帅哦！”
贺殊扯了扯嘴角，没回答。有意思？
她只觉得麻烦。毕竟……她已经是有婚约的人了，还渴望什么甜甜的恋爱。
想到自己的婚约对象，严浩翔那家伙，啊啊啊——
更烦了。
严浩翔啊嚏！有人在骂我？
翔宇集团的董事会上严浩翔打了个喷嚏。
放学铃声响起，她收拾好东西，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她心烦意乱的教室。刚走出校门，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她常用的智能机。
屏幕上跳动着“哥哥”两个字。
贺殊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贺殊喂，哥。
马嘉祺殊殊，“最近怎么样？学习跟得上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一连串的问题，包裹着沉甸甸的关心。若是往常，她会觉得温暖，可此刻，在经历了早上的物理课事件后，这种关心莫名变成了压力。
贺殊挺好的，都挺好。
她下意识地隐瞒，声音有些干巴巴。
马嘉祺那就好。高二关键时期，一定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听说，你们班新转来几个男生，很出风头？
贺殊啊，不太熟，还好吧。
马嘉祺殊殊，你还小，外面的世界很复杂，有些人接近你可能别有目的，你要懂得分辨，保护好自己。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哥哥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严肃，又是专门打来说教的。贺殊捏紧了手机，她知道表哥是真心为她好，可这种过度保护和无形的掌控感，让她喘不过气。
她难道连正常交朋友的权利都没有吗？还是说，在所有人眼里，她贺殊就是个轻易会被骗的傻瓜？
“我知道了，哥。我有点事，先挂了。”她匆匆结束通话，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回到那座冰冷的豪宅，气氛比早上更加凝滞。父亲沉着脸坐在沙发上，继母在一旁轻声细语地劝着什么，贺莹则眼睛红红地，像是刚哭过。
“怎么了？”贺殊下意识地问。
“怎么了？”父亲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你还好意思问！你是不是在学校又欺负莹莹了？”
贺殊一愣：“我欺负她？”
贺莹抽泣着，声音委屈：“殊殊……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你也不能……不能故意让新来的转校生孤立我啊……丁程鑫他……他今天是不是因为你才……”
她语焉不详，却精准地戳中了父亲的怒点。
“贺殊！”父亲猛地一拍茶几，“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要姐妹和睦！莹莹是你姐姐，你就不能让让她吗？那些转校生，一看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人，你少跟他们来往！把心思用在学习上比什么都强！”
又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永远是她错，永远让她忍让。
继母适时地开口，打着圆场：“好了好了，殊殊还小，可能只是无心的。殊殊，快跟你姐姐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无尽的疲惫和委屈瞬间淹没了贺殊。她看着父亲愤怒的脸，继母和稀泥的虚伪，还有贺莹那藏在泪水下的得意，一股邪火猛地窜了上来。
“我没错，道什么歉！”她声音不大，却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倔强，“她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你们眼里只有她这个女儿是吧！”
“放肆！”父亲彻底被激怒，猛地站起身。
就在这时，二楼转角处传来一声清晰的嗤笑。
众人抬头，只见贺峻霖单手插兜倚在栏杆上，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他穿着黑色卫衣，碎发遮住部分眉眼，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阴郁气息。
他看也没看楼下那场闹剧的中心人物，目光懒洋洋地扫过贺殊，最终落在她紧握的、装着旧手机的那个口袋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贺峻霖吵死了。为这点破事，至于？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像是在抱怨噪音，又像是在嘲讽在场的每一个人。
说完，他转身就走，仿佛多待一秒都嫌脏。
父亲被他这态度气得脸色铁青，却又似乎对这个半路认回来、性格乖张的儿子有些无可奈何。
贺殊站在原地，浑身发冷。她看着父亲怒其不争的眼神，继母假意劝解的表情，贺莹泫然欲泣下的得意，只觉得这个家让她窒息。
她转身冲上楼，重重关上房门。
夜晚，她蜷缩在床上，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窗帘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委屈、愤怒、孤独……种种情绪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咔哒。”一声极轻微的响动从门缝传来。
贺殊警觉地抬头，发现地上多了一张折叠的纸条。
她走过去捡起来，打开。
上面只有一行打印出来的、毫无感情的宋体字：
贺峻霖哭什么，蠢。证据在你邮箱草稿箱。
没有落款。
但贺殊瞬间就明白了是谁。
贺峻霖。
她猛地扑到电脑前，登录了自己那个几乎不用的私人邮箱。草稿箱里静静地躺着一份未发送的邮件，附件是一段清晰的录音文件——
正是今天课间，贺莹和她朋友在洗手间里得意地商量如何不经意地向父亲告状，说她被转校生孤立的全过程。
贺殊握着鼠标的手微微颤抖。
阴郁又从不给她好脸色看的弟弟，竟然在帮她？
他有什么目的？
贺殊没有点开录音，她不打算立刻将它公之于众。
贺峻霖被找回来不到一年时间，现在读弗兰克国际高中一年级。平时根本不搭理家里任何人，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帮她？
她到底，该相信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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