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雨夜里的试探与暖意
连续几天的阴雨，把狼牙基地的训练场均浸透成了泥泞色。叶寸心趴在狙击位上，迷彩服的裤腿沾满泥浆，冰冷的雨水顺着头盔边缘往下淌，在瞄准镜上凝成细密的水珠。
她一遍遍擦拭镜片，又一遍遍被雨水模糊。靶心在雨幕里若隐若现，像极了她此刻混沌的心事——洪峰那句“其他的都不重要”，像根细针，扎破了她刻意维持的坚硬外壳，让那些不敢深思的情愫，顺着缝隙一点点往外渗。
“叶子，差不多行了！雨太大了！”沈兰妮撑着伞跑过来，伞沿的水流顺着她的下巴滴进衣领，“雷神都让收队了，你跟这破雨较什么劲？”
叶寸心没动，只是重新调整呼吸，扣动扳机。子弹穿透雨幕，精准命中靶心，报靶器的“10环”声被雨声吞没。
“你看，”她放下枪，声音被雨水泡得有些哑，“下雨不影响准度。”
沈兰妮气笑了：“你这是跟枪较劲，还是跟自己较劲？”她蹲下来，看着叶寸心肩膀上那道尚未完全消退的疤痕，语气软了些，“洪峰下午又打电话来了，问你训练累不累。我说你在淋雨，他急得差点要开车过来。”
叶寸心的心猛地一跳，避开沈兰妮的目光：“无聊。”
“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沈兰妮收起伞，任由雨水打在脸上，“叶子，我知道你在怕什么。可你想想，当初我们进火凤凰，不就是为了打破别人的偏见吗？现在怎么自己先把自己困住了？”
雨越下越大，砸在头盔上噼啪作响。叶寸心望着远处被雨雾笼罩的训练塔，沈兰妮的话像雨珠一样，敲打着她紧绷的神经。
是啊，她怕什么？怕别人说她是恐怖分子的女儿？怕配不上洪峰的坦荡？可她是叶寸心，是那个敢跟雷神叫板、敢在枪林弹雨里往前冲的狙击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患得患失了？
“收队。”她突然站起身，扛起枪往宿舍走，泥水在她身后溅起两道弧线。
沈兰妮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这头犟驴，终于肯松口了。
回到宿舍，叶寸心刚换下湿衣服，对讲机就响了。是冯冬冬的声音，带着点雀跃：“叶子姐，门卫说有你的包裹，是东海市寄来的！”
叶寸心心里一动，披上外套就往外跑。
包裹不大，用防水袋层层裹着。拆开一看，是一把崭新的狙击镜防雨罩，还有一双手套——掌心和指尖都做了加厚处理，显然是为了长时间握枪设计的。盒子里还有一张纸条，是洪峰的字迹，笔锋刚劲：“看天气预报说基地下雨，这个用得上。别硬撑，注意身体。”
叶寸心捏着纸条，站在雨棚下，看着外面的雨帘，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她想起上次在特警队，她随口提过雨天训练时瞄准镜总起雾，没想到他记在了心上。
当晚，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了洪峰的电话。
“喂？”洪峰的声音带着点刚从训练场回来的喘息。
“是我。”叶寸心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包裹收到了，谢谢。”
“能用就好。”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在擦汗，“雨下得大吗？训练没受影响吧？”
“还行，就是靶场有点滑。”叶寸心靠在窗边，看着雨丝被风吹得斜斜的，“你那边呢？特警队也在下雨？”
“下了点，刚结束夜训。”洪峰笑了笑，“对了，上次跟你说的城市反恐演练，下周六，你有空吗？我们队新来了几个年轻队员，想让你指导指导狙击技巧。”
叶寸心沉默了几秒。她知道，这是洪峰找的借口，想让她出去散散心。
“我问问教导员。”她说，声音比刚才轻快了些。
“好，等你消息。”
挂了电话，叶寸心看着窗外的雨，突然觉得这连绵的阴雨也没那么讨厌了。她把那双手套小心翼翼地放进战术背包，又将防雨罩套在狙击镜上——大小刚刚好，像为她的枪量身定做的一样。
第二天训练，雨还没停。叶寸心戴上新手套，握着枪时，掌心传来柔软而踏实的触感，冰冷的雨水仿佛都被隔绝在外。她架起枪，瞄准镜透过防雨罩清晰地锁定靶心，手指扣动扳机的瞬间，心里一片平静。
“10环！”报靶器的声音清晰响亮。
雷战站在远处，看着叶寸心稳定的射击姿势，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他转头对陈应天说：“这丫头，总算缓过来点了。”
陈应天笑着点头：“看来，猛虎队那位队长，比我们这些教官管用。”
雨还在下，但训练场上的气氛却悄然变了。田果又开始咋咋呼呼地跟叶寸心开玩笑，欧阳倩凑过来讨论新的爆破配方，连沈兰妮都难得没跟她抬杠，只是在她换弹匣时递过一块干净的布。
叶寸心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慢慢变好。那些沉重的过去或许无法抹去，但未来的路，她不必再一个人硬扛。
周五晚上，叶寸心给洪峰回了电话：“教导员同意了，下周六我过去。”
“太好了！”洪峰的声音里满是笑意，“我去基地接你。”
“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
“雨天路滑，我顺路。”洪峰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就这么定了，周六上午八点，基地门口见。”
挂了电话，叶寸心坐在椅子上，看着战术背包里的手套和防雨罩，突然想起沈兰妮的话——别自己困住自己。
她笑了笑，起身拿起狙击枪，开始做保养。窗外的雨还在下，但她知道，总有放晴的那天。而她心里的那片阴霾，也正在被一道来自东海市的微光，一点点驱散。
有些试探，不必说出口；有些暖意，藏在细节里。就像这双合手的手套，这个刚好的防雨罩，还有那个愿意在雨天里等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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