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涌动

我站在玄关，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后颈的贴纸边缘还在渗血，淡青色的液体顺着脊椎往下爬，在瓷砖上滴出星星点点的荧光。

张极已经走了，他的信息素屏障碎成光点消失的时候，整栋楼的电子锁就开始失控。感应灯明明灭灭，像在倒数什么。我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信号干扰器，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林鸢留下的那串二进制密码正在我视网膜上闪烁，0和1组成了一把钥匙的形状。

我抓起背包，往门口走。走到一半又折回去，从床底抽出一个铁盒。里面躺着一支注射器，针管上印着程曜实验室的标志。那天他给我打的抑制剂，就是这玩意儿让我三天都没法好好睡觉。我把注射器塞进口袋，指尖碰到它时，后颈一阵刺痛。

电梯坏了，显示屏红光一闪一闪的，像只受伤的眼睛。我叹了口气，扶着墙开始走楼梯。霉斑在墙上蔓延，每层楼的图案都不一样。有些像是DNA螺旋，有些像是被撕碎的文件。我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回响，但总觉得还有另一个声音在跟着。

走到十楼时，头顶的感应灯忽然全亮了。白光刺得我眯起眼，耳边传来电流的嗡鸣。荧光编码从天花板滴下来，在墙上画出一串警示符号。我认得这个——是林鸢教我的紧急撤退信号。可我已经走到这儿了，总不能回头。

继续往下走，脚步声突然变了调子。原本空荡荡的楼道里，似乎有人在我前面。我放轻脚步，却听见那个人也在放轻脚步。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像跳双人舞似的往下挪。

第七层，那个影子停住了。我屏住呼吸，看到一缕烟从转角飘出来。松木味的信息素喷雾，混着烟草的焦苦。沈墨。

我靠在墙上，手指悄悄摸到口袋里的信号干扰器。他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儿，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整个城市的电子系统都乱了套，偏偏他能找到我的藏身之处。

“你还能再磨蹭点吗？”他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语气轻松，却带着A型特有的压迫感，“我都抽完两支烟了。”

我没说话，继续往下走。到了转角，果然看见他靠在栏杆上，手里捏着个打火机。电子打火机发出轻微的电流声，每次闪火花，他脸上的阴影就动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问他，手指扣紧了背包带。

他笑了笑，没回答，只是往前走了一步。松木味的信息素压下来，我本能地往后缩，却被楼梯栏杆挡住。他顺势把手撑在我耳边，动作优雅得像跳舞。

“张极一直都知道，”他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的价值。”

我盯着他胸口的徽章，那是“守序者”的标志。尹澜的人。我不相信他的话，可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那天张极瞳孔里的金环，确实是因为抑制剂失效吗？还是说……他早就知道了？

“所以那天他的抑制剂失效是演给我看的？”我问，声音有点发抖。

沈墨没回答，而是低头凑近了些。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他的目光扫过我的后颈，停在贴纸的位置。

“你以为是谁在保护你？”他说，“其实都是算计。”

我咬住嘴唇，尝到一丝甜腥。不能再拖了，我必须离开这儿。我伸手去推他，却被他轻轻按住手腕。他的手掌很暖，掌心有薄茧，像是经常握枪留下的。

“你这是要去哪儿？”他问，声音温柔得不像真的。

“跟你没关系。”我说，试着挣开他的手。

他没放手，反而加了点力。不是那种粗暴的控制，而是让人觉得逃不掉的那种。就像张极以前那样。

“你确定要相信林鸢？”他低声说，“她有没有告诉你，她到底想做什么？”

我愣住了。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想过。林鸢一直帮我，教我怎么应对信息素压制，怎么破解监控系统，怎么隐藏基因密钥的存在。可是……她有没有自己的目的？

“你是在为尹澜说话，还是在为自己留后路？”我反问，声音冷了下来。

沈墨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他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松木味的信息素也随之散开，我终于能呼吸。

“下次见面就没这么轻松了。”他说，转身走向楼上。

我站在原地，看他消失在楼梯拐角。然后我才意识到，他根本没告诉我，他是怎么找到我的。

停车场的电子锁也坏了，我花了好几分钟才撬开铁门。雨水从顶棚漏下来，在地上积成小水洼。我的鞋子踩进去，溅起一片涟漪。倒影里的人影扭曲变形，像是谁在水下看着我。

我走到车旁，刚打开车门，就听见远处传来警报声。不是那种普通的警报，而是军用级别的。我抬头看向停车场角落，那儿有个监控摄像头，正对着我的方向缓缓转动。

我钻进车里，发动引擎。后视镜里，沈墨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但我知道，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不是威胁，是警告。

我踩下油门，车子冲出停车场。后颈的贴纸还在发热，像是在回应什么。我看了眼手机，林鸢的消息还没来。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也知道沈墨会出现在那儿，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自己的打算。

但我确定一件事——这场游戏，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停车场角落的监控镜头缓缓转动，对准我离去的方向。画面传送到某个秘密指挥室，屏幕上跳出一行字：“目标已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