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四年,弹指而过。
江兮然逐渐习惯了南方的潮湿空气,也习惯了每个月与江寂白短暂而规律的相聚。他总能找到合情合理的“出差”理由,来看她一眼,吃一顿饭,再匆匆离去。每一次,他都只字不提家中长辈日益频繁的催婚,她也默契地不问,仿佛那些远在千里之外的暗涌,从未存在过。
毕业典礼那天,阳光灿烂得不像话。江兮然穿着学士服,在喧闹的人群中寻找。室友们的父母家人围在身边,鲜花、拥抱、溢满的骄傲。她脸上笑着,心底却有一小块地方空落落的。他说他会来,但航班会不会延误?路上会不会堵车?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江寂白就站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没有像其他家长那样急切地招手。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西裤,身姿挺拔,手里捧着一大束花——不是常见的毕业花束向日葵或百合,而是鲜艳欲滴的红玫瑰,被精心包裹成饱满的一束。
他穿过人群向她走来,步伐沉稳,周围的热闹仿佛自动为他让开了一条路。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恭喜毕业,兮然。”他将那束玫瑰递到她面前。
花香浓郁,几乎让她有些眩晕。她接过花,低头深深嗅了一下,心脏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她抬起眼,带着一丝困惑和不易察觉的期待,轻声问:“为什么……是玫瑰花?”毕业送玫瑰,似乎超出了长辈对晚辈的范畴。
江寂白的目光深邃地落在她脸上,有那么一瞬,她几乎要捕捉到他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但他很快弯起唇角,给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答案:“你适合。红色,很衬你今天的气色。”
你适合。多么含糊又多么精准的回答。真正的意义,或许只有他懂。而江兮然,在那一刻,心底某个模糊的猜想似乎清晰了一分,却又因这答案的坦然而变得不确定起来。她脸颊微热,最终只是将脸埋回花束里,低声说了句:“谢谢,很漂亮。”
他没有带她回那个有长辈们等候的“家”。“家里最近住了几位从国外回来的亲戚,人多,怕你嫌吵。”他一边开车,一边自然地说道,“我们先回你名下的那套房子,你休息几天,工作的事情不急。”
车子驶入那个她只在协议上见过名字的小区。房子宽敞明亮,装修是她喜欢的简约风格,阳台上甚至种满了她随口提过喜欢的绿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仿佛早已准备好迎接主人的归来。
接下来的半个月,是她记忆中最惬意的一段时光。她投递简历,偶尔面试,但结果总不尽如人意。不是嫌她没经验,就是隐晦地询问婚恋状况。每一次挫败回来,江寂白都会说:“不急,找不到也没关系,我养你。”他的话不是敷衍,是陈述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她开始学着打理这个“家”,每天算着他下班的时间,发信息告诉他她想吃什么。不管他多晚回来,手上总会提着她念叨过的甜品或小吃。夜晚,他们常常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她看招聘信息,他处理公务,偶尔抬头交流几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静谧而温馨的眷恋。
那样的日子,美好得如同偷来的时光。江兮然有时会恍惚,这不像叔叔和侄女,更像……更像一种心照不宣的同居。她沉溺在这种日常里,不敢深想,生怕一想,这脆弱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直到那天,他带来了那本她签过字的协议原件,平静地告诉她,这只是资产代持,房子早已完全属于她。也直到后来,她才知道,那52朵玫瑰的花语,是“吾爱”。
只是当时,她闻着花香,看着他专注开车的侧脸,只以为岁月静好,来日方长。她并不知道,命运馈赠的这份美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码,而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宁静的表象下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