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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骤雨与无声的告别

寂兮归途

那场意外发生得毫无征兆,像一场蓄谋已久的骤雨,瞬间浇灭了所有的光。

是江寂白三十七岁生日后的第三天。傍晚,他和江兮然刚从一家餐厅出来,她挽着他的手臂,还在笑着讨论周末要去新开的艺术展。人行道的绿灯亮起,他们随着人流走过斑马线。

就在这时,一辆原本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突然失控般加速,引擎发出刺耳的轰鸣,目标明确地朝着江兮然直冲过来!一切发生得太快,她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庞大的金属物体在瞳孔中急速放大。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猛地推开!她踉跄着摔向一旁,手肘和膝盖传来一阵剧痛。与此同时,她听到了沉闷而可怕的撞击声,以及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

时间仿佛凝固了。

她惊恐地回头,看见江寂白像一只断线的风筝,被撞得飞了出去,然后重重地落在几米开外的地上。鲜红的血,迅速在他身下的柏油路上蔓延开来,触目惊心。

“寂白——!!!”

她的尖叫划破了喧嚣的街道。

救护车的鸣笛声,医院走廊里冰冷的灯光,医生护士匆忙的脚步声……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成了江兮然一生中最漫长、最绝望的噩梦。她守在医院手术室外,浑身冰冷,手上、衣服上还沾着他的血。她不吃不喝,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祈祷着奇迹。

江寂白一直在抢救,情况危殆。

期间,江家的长辈们陆续赶来,他们的脸上交织着悲痛、愤怒,还有看向她时,那种毫不掩饰的冰冷与责备。有人告诉她,开车撞人的是一个女人,已经被警方控制。那女人是江寂白一个偏执的追求者,因爱生恨,原本的目标就是江兮然,是江寂白替她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这个消息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江兮然的心脏。是因为她……全都是因为她……

第二天凌晨,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了。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是沉重的疲惫和遗憾。他甚至不用说话,江兮然从他眼神里已经读到了结果。

世界,在她眼前轰然崩塌。

江寂白的葬礼肃穆而隆重。来吊唁的人很多,商界名流,亲朋好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哀戚。江兮然穿着黑色的裙子,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麻木地站在家属行列里,接受着或真或假的安慰。长辈们没有与她多说一句话,那种刻意的疏离,比任何指责都让她窒息。

果然,在下葬后的第二天,以那位姑婆为首的几位长辈,正式找她谈话。姑婆的表情冷硬,语气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兮然,寂白是为了你才走的。这件事,我们江家无法释怀。那套房子,既然寂白已经过户给你,我们不会收回。但从今以后,你和我们江家,再无瓜葛。你好自为之。”

没有给她任何辩解或哀求的机会,一纸简单的声明,就将她彻底驱逐出了那个他给予她的、温暖了十年的家。也是在那时,她才从一些旁人的低声议论中拼凑出更多真相:原来在她上大学期间,长辈们从未停止过给江寂白施加压力,安排了无数次相亲,用尽方法催他结婚生子,而他,全部拒绝了。他甚至为了能经常去看她,不惜与家族产生龃龉。

他为她构筑的象牙塔,在他离开的瞬间,土崩瓦解。那些曾经的宠爱,成了原罪;那个他给予的姓氏,成了无法承受之重。

她搬回了那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这里充满了他们最后相处时光的回忆。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她浑浑噩噩地过了不知多久,直到有一天,她鼓起勇气,推开了那间江寂白从不允许她进入的客房。

房间里的景象,让她瞬间窒息,泪如雨下。

墙上,挂满了他们的合照。从她十岁刚被捡回家时怯生生的样子,到十八岁成人礼上穿着白裙翩然起舞的瞬间,再到大学期间他每次“出差”来看她时抓拍的欢笑……每一张照片,他的目光都温柔地落在她身上。

房间中央的模特架上,套着一件精美绝伦的婚纱,曳地的头纱如梦似幻。旁边的书桌上,静静放着几个丝绒盒子。她颤抖着打开,里面是那枚她签下的“资产代持协议”的真正文件——赫然是一份财产赠与协议,将名下巨额资产,无条件地转让给了她。而另一个盒子里,是一枚璀璨的DR钻戒,内圈刻着他们两个名字的缩写 J.B & X.R,和“永恒”的字样。

还有一本厚厚的日记,摊开在最后一页,那熟悉的笔迹写道:

“……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不容于世。但我控制不了。从她成年那天起,我对她的感情,早已不再是叔叔对侄女。我愿用我所有,换她一生无忧,哪怕只能以叔叔的身份,守护她一辈子。如果……如果有一天我能鼓起勇气……这件婚纱,这枚戒指……”

江兮然瘫坐在地上,抱着那件冰冷的婚纱,哭得撕心裂肺。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明白,他那深沉如海的爱意,和他独自承受的所有挣扎与无奈。她也终于想起,成人礼醉酒的夜晚,唇上那转瞬即逝的、温热的触感,并非梦境。

他爱她,用尽了生命的全部力气。

而她,知道得太晚。

窗外,阳光依旧,却再也照不进她一片荒芜的心。她失去了他,也彻底失去了那个被称为“家”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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