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eaper.04
兰夫人起初听见那些闲言碎语,只当是下人间无聊的嚼舌根,左耳进右耳出便罢了。
她自认行得端做得正,与宫鸿羽的相处虽有隔阂,却从未有过半分逾矩,清者自清,无需多辩。
更何况,他是宫门执刃,府中舆情,他总能察觉,总会适时止息。
可她终究是低估了流言的疯长速度。
从最初揣测她不得宠,到后来编排她心思深沉,那些话渐渐变了味,像藤蔓般缠上心头。
直到那日,她带着宫紫羽在园子里喂鱼,远远听见两个洒扫的婆子低声议论。
“你瞧那紫羽小姐眉眼,竟没半分像执刃……”
“谁说不是呢?夫人当年本就心有所属,指不定是……”
后面的话,兰夫人没再听下去,只觉得浑身血液瞬间冰凉。
指尖的鱼食簌簌落在地上,她下意识将身边的宫紫羽往身后拢了拢,脊背挺得笔直,可攥紧的掌心早已沁出冷汗。
清者自清的底气,在涉及女儿的污言秽语面前,轰然崩塌。
她原以为宫鸿羽会护着她们,会堵住这些不堪的揣测。
可日复一日,流言愈演愈烈,甚至有人在她面前旁敲侧击,打探紫羽的生辰细节。
宫鸿羽依旧是那般温厚克制,未曾对任何人提及半句维护,也未曾处置过任何散播流言的下人。
兰夫人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原来,他的“不勉强”,竟也包括任由她们母女被流言中伤。
雾姬刚从外面回来,一脚踏进兰夫人的院子,胸口还在不住起伏,眉梢眼角满是怒意。
-雾姬-“小姐!您是没听见外面那些浑话!”
她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
-雾姬-“竟编排到紫羽小姐头上,说什么不是执刃的骨肉,这简直是污蔑!是打咱们执刃和您的脸!”
她攥着帕子,转身就要往外走。
-雾姬-“不行,我得去长老院说清楚,再找执刃理论!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不处置几个,往后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更难听的来!”
-兰夫人-“站住。”
兰夫人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放下手中的绣活,抬眸看向雾姬,眼底没有太多波澜,只有一丝淡淡的疲惫。
-兰夫人-“不必去。”
雾姬愣在原地,不解地回头。
-雾姬-“小姐?这都忍得?那些话多伤人啊,紫羽小姐那么小,要是听了……”
-兰夫人-“听了便听了,清者自清。”
兰夫人抬手抚了抚鬓角,语气依旧淡然,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兰夫人-“你去找长老院,反倒像是咱们心虚辩解;找执刃,他若有心护着,何需等到今日?”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叶上。
-兰夫人-“流言这东西,你越较真,它越猖獗。”
-兰夫人-“左右我们行得正坐得端,随他们说去便是。”
雾姬看着她故作平静的侧脸,心里又气又急,却被兰夫人眼底的决绝拦住了脚步。
她知道,兰夫人不是不难过,只是不愿在人前示弱,更不愿让那些流言,成为旁人茶余饭后更甚的谈资。
宫鸿羽在密阁外的回廊上,听得两个侍卫低声嚼着关于宫紫羽身世的舌根,指尖攥着的玉佩微微泛凉,眼底却无半分犹疑。
紫羽眉眼间那抹与他如出一辙的英气,襁褓中温热的触感,兰夫人当年生产时他彻夜守在偏院的焦灼,桩桩件件都印证着,那是他的亲生女儿。
流言愈演愈烈,他并非不知,只是刻意按捺着未曾处置。
作为宫门执刃,他有的是手段让那些闲言碎语戛然而止,可他偏要等。
等兰夫人卸下那份故作的淡然,等她放下所有抵触与防备,主动来找他,哪怕只是轻声一句“求你护着紫羽”。
他太清楚兰夫人的性子,外柔内刚,骄傲得不愿轻易低头。
这些年的相敬如“冰”,他懂她心底的芥蒂,却也盼着能借这一次的流言,让她明白,他们早已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她不必独自硬扛。
他要的从不是简单的“处理流言”,而是她肯向他敞开心扉,肯真正依赖他一次。
于是,他任由那些不实之词在宫门下蔓延,自己则依旧扮演着温厚却疏离的执刃,只在无人处,远远望着兰夫人牵着紫羽的身影,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等她来寻他,等那道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冰墙,因这一次的“求助”,会裂开一道缝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