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枯井夜谋

第十一章 枯井夜谋

子时的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北门城墙，卷起地上的枯叶，“沙沙”地打在李文书推着的板车上。板车轮子碾过青石板路的缝隙，每次颠簸都让车上的火药箱微微晃动。外面贴着的“粮草”封条边角，那个小小的“救”字在月光下泛着浅白，那是李文书用指甲刻出来的，只有他和顺溜知道的暗号。

顺溜和包打听隐在城墙阴影里，玄色夜行衣与夜色融为一体。顺溜右眼角的泪痣在月光下泛着一点浅光，他右手按在腰间的“逐风”短刀上，指腹反复摩挲着刀柄上的防滑纹路，那是高超特意为他打磨的，贴合他的指型，握起来很顺手。包打听则捏着三枚淬了麻药的短针，手指灵活地转动，狐狸眼紧盯着李文书的动作，只要对方发出信号，他就会出手。

“到了。”李文书在枯井前停下，故意将板车往阴影处挪了挪。车轮卡在石板缝里时，他弯腰去掰的动作顿了顿——这是给顺溜的信号：“人已到，准备行动。”

枯井井口的野草被风吹得倒伏，露出黑黢黢的井口，井底传来污水滴落的“滴答”声，带着刺鼻的霉味。李文书刚要伸手去解火药箱的麻绳，身后突然传来斗篷扫过地面的声响——张先生带着四个影卫阁人走了出来，黑色斗篷的下摆沾着红土，显然是从红土坡的破庙赶来的。

“动作倒快。”张先生的声音经过金色面具的过滤，变得沙哑如砂纸摩擦，他抬手按住李文书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没让任何人跟着吧？”

李文书的肩膀微微下沉，这是第二个信号：“敌人已近身，注意隐蔽。”他低着头，声音带着刻意的颤抖：“没、没有，我趁军械营换岗的空档偷运出来的，没人发现。”

顺溜在阴影里微微点头，指尖勾住短刀的挂绳，眼神扫过四个影卫阁人的站位——两人在前，两人在后，形成夹击之势，显然是早有防备。他与包打听对视一眼，无需言语，包打听立刻往左侧移动，手指扣住短针，瞄准了左侧影卫的膝盖；顺溜则握紧短刀，身体微微下蹲，像蓄势待发的猎豹，盯着右侧影卫的后颈。

“打开箱子，我要检查。”张先生松开李文书，弯刀的刀尖挑起火药箱的封条，金属与纸张摩擦的声响在夜里格外刺耳。李文书的手刚碰到箱盖，突然猛地向右一躲——这是第三个信号：“动手！”

几乎在李文书躲闪的瞬间，顺溜如一道黑影窜出，“逐风”短刀划破空气，带着冷冽的风声，直刺右侧影卫的后颈。那影卫刚要转身，刀已入肉，鲜血喷溅在青石板上，发出“噗嗤”的闷响。与此同时，包打听的三枚短针脱手而出，精准射中左侧影卫的膝盖，那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包打听补上一刀，当场毙命。

“有埋伏！”张先生厉声嘶吼，弯刀挥舞着劈向顺溜。顺溜侧身避开，刀风扫过他的发梢，他反手一刀，刀刃擦着张先生的斗篷划过，将斗篷的下摆割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藏着的铁丝——正是连接火药机关的引线。

“火药有机关！别碰箱盖！”顺溜高声提醒，余光瞥见另外两个影卫正扑向李文书，他脚尖点地，身形跃起，短刀横扫，逼退两人的同时，一脚踹在其中一人的胸口，那人倒飞出去，撞在枯井壁上，口吐鲜血。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尚誉带着五名亲兵疾驰而来，银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寒锋”长枪斜背在身后，枪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翻身下马时，动作干净利落，长枪脱手而出，直刺最后一个影卫的后背，枪尖穿透胸膛，那人应声倒地，连哼都没哼一声。

“尚誉！”顺溜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右眼角的泪痣也跟着亮了亮。尚誉颔首回应，抬手接住飞回的长枪，枪尖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张先生交给我，你去拆机关。”

两人无需多言，已达成默契。尚誉持枪冲向张先生，长枪直刺对方心口，张先生举刀格挡，金属碰撞的“铿锵”声在夜里炸开。尚誉的枪法刚劲有力，每一击都带着雷霆之势，枪尖时而刺向面门，时而扫向腰间，逼得张先生连连后退，金色面具上被枪尖划出一道痕迹，露出里面的疤痕。

顺溜则蹲在火药箱前，从靴筒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是高超给他的特制工具，刀刃薄如蝉翼。他小心翼翼地掀开箱盖一角，看到里面的铁丝连接着三根细线，分别通向枯井壁的三个石块。“包打听，帮我稳住箱子！”他喊道，指尖捏着匕首，精准地挑断第一根细线，动作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包打听立刻蹲下身，双手按住箱盖，眼神警惕地盯着周围：“放心，有我在！”

尚誉与张先生的打斗已到白热化阶段。张先生的弯刀渐渐力不从心，尚誉抓住他一个破绽，长枪横扫，击中他的手腕，弯刀“当啷”掉在地上。尚誉顺势将长枪抵在他的喉咙上，银甲的甲片因动作幅度大而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说！匈奴先锋在哪里？城外别院的孩子怎么样了？”

张先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变得阴狠：“孩子……早就死了！匈奴先锋……已经到了城外树林，只要火药一响，你们都得死！”他突然猛地向前一冲，想要让枪尖刺穿自己的喉咙，却被尚誉及时收力，反手将他按在地上，手腕用麻绳捆紧。

“别信他！”顺溜已经挑断最后一根细线，他站起身，玄色夜行衣的衣角沾了些火药残渣，“斥候已经去救孩子了，我们现在去拦截匈奴先锋！”

尚誉点头，将张先生交给亲兵看管，转身对顺溜说：“你带破风营轻骑从左侧绕，截断他们的退路；我带磐石营步兵从正面迎击，咱们前后夹击。”

“好！”顺溜应道，翻身上马时，与尚誉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更多言语，多年并肩作战的默契，早已让他们知道对方下一步要做什么。“踏雪”发出一声嘶鸣，顺溜一抖缰绳，朝着破风营的驻地疾驰而去，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尚誉则提着长枪，翻身上马，银甲在月光下如一道流光，朝着磐石营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