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下的裂痕

赫敏的担忧几乎要凝成实质。“哈利，你又没怎么吃东西。”她把一盘炖菜推到他面前，声音里充满了试图掩饰却依然泄露的焦虑。哈利摇了摇头，目光落在跳跃的营火上，仿佛能从那火焰中看到另一个人的倒影。

罗恩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沉重的气氛：“还记得五年级时，乌姆里奇那个老蛤蟆的‘调查行动组’吗？马尔福那小子当时得意洋洋的样子，我真想给他鼻子一拳。”

哈利猛地抬起头，几乎要脱口而出：**他不是那样。** 但他咬住了舌头。他不能。他只能低下头，假装被食物呛到，然后摸索着回到他的角落，再次拿出了羊皮纸和羽毛笔。有些回忆，像封闭许久的盒子，一旦打开，就无法轻易合上。

**「罗恩刚刚提到了乌姆里奇和她的‘调查行动组’。是的，你当时是成员，别着那枚闪亮的徽章，在走廊里趾高气扬地扣分。所有人都看到你如何享受那份‘权力’，包括我。」**

哈利的笔迹变得急促，仿佛要赶在理智阻止之前，把话都说出来。

**「但没人提起，在D.A.（邓布利多军）暴露，我们被困在乌姆里奇办公室，面对她的审讯（和那支邪恶的羽毛笔）时，是你，以‘需要向乌姆里奇报告更多参与名单细节’为借口，第一个走进了办公室。你打断了她的‘审讯’，拖延了时间。」**

**「你站在她身边，用那种典型的马尔福式腔调说：‘看来波特和他的朋友们给自己惹了大麻烦，教授。’你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我流血的手背，脸色比我这受伤的人还要苍白。那一刻，你灰色的眼睛里没有得意，只有……恐惧和一种我无法理解的痛苦。」**

**「后来，当我们在有求必应屋外被抓住时，是你拦住了克拉布和高尔，没让他们立刻去报告斯内普。你坚持要‘亲自审问我’，又浪费了宝贵的几分钟。为什么，德拉科？是为了亲自羞辱我，还是为了……给我们一个逃跑的机会，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哈利写到这里，手指微微颤抖。他从未对赫敏和罗恩提过这些细节，因为它们太微小，太容易被解读为他的臆想。但在无数个孤独的夜晚，这些细节像幽灵一样缠绕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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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壁炉里，火焰噼啪作响，映得德拉科的脸半明半暗。潘西·帕金森试图依偎过来，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他需要空间，需要……回忆的氧气。

**「高尔今天在魔药课上炸了他的坩埚，愚蠢得像巨怪。这让我想起五年级，在魔药课教室外，波特，你也是这样，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朝我扑来，因为我说了韦斯莱家的坏话。」**

德拉科的笔尖划过羊皮纸，带着一种自虐般的精准。

**「我们扭打在一起，像两个毫无章法的麻瓜。我嘲笑你，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你的朋友，你的教父。你把我按在墙上，魔杖抵着我的喉咙，眼神像要喷火。我本该害怕，或者愤怒，但在那一刻，我感受到的却是一种扭曲的、病态的满足——至少，你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情绪，都因我而起。」**

**「然后，斯内普教授来了。他扣了格兰芬多的分，惩罚了你。所有人都以为我赢了。但他们没看到，在转身离开时，我摸到了锁骨上被你撞出的一片淤青，那疼痛让我在接下来的一周里，每次呼吸都能想起你靠近时的温度。」**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仿佛接下来的回忆需要更多的勇气。

**「还有魔法部的那场大战。在神秘事务司，那个充满预言球的房间里。混乱，咒语横飞。一道绿色的光——我不知道是谁发出的——朝你背后射去。我离你那么远，远到无能为力。我甚至没能喊出声，只是僵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然后布莱克……你那个蠢教父，冲了出来，推开了你。他死了。你崩溃地尖叫。而我，站在角落里，看着你痛不欲生的样子，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在这场战争里，我们都会失去珍视的人。而我所珍视的……或许从最开始，就注定会失去。」**

写到这里，德拉科猛地将羽毛笔掷在桌上，墨水瓶晃了晃，溅出几滴漆黑的液体，像他无法控制的情绪。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六年级开始前，母亲纳西莎在庄园里，用近乎绝望的语气对他低语：“德拉科，我们别无选择了。”

是的，别无选择。从他接过那个任务开始，他们之间，就只剩下你死我活的可能。所有的试探，所有隐藏在刻薄下的在意，都成了最讽刺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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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里，哈利写下了今晚的最后一句话，笔尖带着一种近乎祈祷的虔诚：

**「我们戴着面具演了太久的戏，德拉科。以至于我现在都快分不清，哪些是真实的你，哪些又是我在绝望中为自己编织的幻觉。如果……如果这一切都不是我的想象，求求你，给我一个信号。任何信号都好。」**

他将信纸折好，放入皮夹。那里面，承载着两个少年在战争阴影下，所有无法言说、也无人见证的温柔与痛楚。

而在斯莱特林的宿舍，德拉科最终没有拾起那支笔。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窗外黑湖深处永恒的黑暗，直到晨光熹微，将他苍白的脸映照得如同幽灵。

他不知道，在远方的森林里，有人正为他心碎。他只知道，天亮了，他必须再次戴上那张冰冷、傲慢的马尔福面具，走向又一个看不到尽头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