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火之下

幻影显形的撕扯感刚刚消失，霍格沃茨熟悉的、带着青草与湖水气息的空气便涌入鼻腔，随之而来的是远处传来的爆炸声与呐喊声。战斗已经打响。城堡的轮廓在夜色与零星的火光中显得既熟悉又陌生，一些塔楼冒着黑烟。

哈利、罗恩和赫敏从蜂蜜公爵的地道口钻出，潜伏着向城堡靠近。每一步都踩在哈利的心弦上。他回来了，不是作为学生，而是作为战士，作为猎物，也作为猎手。

**「我回来了，德拉科。在这样一个夜晚，写下这句话显得多么可笑。但这是我的锚点，在周围的混乱与杀戮中，唯一能让我保持清醒的东西。」**

哈利躲在一个被炸毁的盔甲残骸后面，飞快地在羊皮纸上划下几行字。战斗的喧嚣是背景音，而他内心关于另一个人的战争，同样激烈。

**「我看到斯莱特林的学生们被护送着离开大厅，潘西·帕金森在尖叫着指认我。我没有在人群中找到你。你在哪里？是像他们一样被送去了安全的地窖，还是……穿着那身令你痛苦的黑袍，站在某个角落，用魔杖指着你曾经的同学？」**

他没有时间深思。战斗迫使他们移动，寻找魂器，躲避追杀。有求必应屋的入口在眼前出现，那熟悉的墙壁提醒着他，里面可能藏着拉文克劳的冠冕。

当他们冲进去时，眼前的景象让哈利呼吸一滞。不只是堆积如山的杂物，还有三个他绝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的人——德拉科·马尔福，以及他形影不离的跟班，克拉布和高尔。

对峙瞬间发生。克拉布，那个膨胀着愚蠢勇气的家伙，歇斯底里地叫嚣着要抓住“波特”去邀功。他举起了魔杖，但不是对准哈利，而是以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念出了哈利从未听过的、充满毁灭气息的咒语。

“**厉火！**”

火焰应声而起，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化作扭曲蛇形、吞噬一切的黑色魔火。它瞬间引燃了周围的杂物，火势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将千年积累的宝藏化为燃料。

“快走！”赫敏尖叫着，拉住哈利的胳膊。

混乱中，哈利看到德拉科和高尔被翻腾的火舌逼得连连后退，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最原始的恐惧。克拉布在狂笑，随即他的笑声被火焰吞没，他本人也消失在火海之中。

“扫帚！”罗恩眼尖，发现了杂物堆里的几把旧扫帚。他们三人迅速骑上，腾空而起，躲避着下方追来的火蛇。

热浪灼人，浓烟刺眼。哈利努力控制着扫帚，向被炸开的洞口飞去。就在他即将冲出火海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回头。

透过翻滚的烈焰，他看到了德拉科和高尔。他们被困在了一个不断被火焰蚕食的孤岛上，一根燃烧的横梁砸落下来，截断了他们的退路。高尔在拼命拍打袍子上的火苗，而德拉科，他徒劳地用魔杖发射着毫无作用的清水如泉，灰色的眼睛里映照着无尽的火光，只剩下绝望。

那一刻，哈利的大脑一片空白。没有权衡利弊，没有想起他是“救世主”还是“死对头”。一种比理智更强大的本能驱使着他。

“抓紧了！”他对身前的赫敏和罗恩喊道，猛地调转扫帚，义无反顾地再次冲入了那片死亡火海。

“哈利！你干什么！”罗恩的惊呼被风扯碎。

哈利听不见。他的眼睛里只有那个金发少年。扫帚在坠落的燃烧物间惊险地穿梭，热浪几乎要点燃他的眉毛。他精准地飞到了那块即将被吞噬的“孤岛”上空，对着下方伸出了手。

他没有看高尔，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德拉科。

“**抓住我！**”哈利大吼，声音在火焰的咆哮中显得微弱，却无比清晰。

德拉科抬起头，脸上混杂着烟灰、汗水和难以置信的神情。他看着哈利伸出的手，那一瞬间，仿佛有无数复杂的情绪在他眼中翻滚——震惊、犹豫、屈辱，以及……一丝微弱的、绝处逢生的希冀。

时间仿佛凝固。火蛇在他们周围狂舞。

终于，德拉科动了。他放弃了徒劳的魔咒，猛地向上伸出手，紧紧抓住了哈利的手腕。他的握力大得惊人，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上来！”哈利用力将他提上扫帚，德拉科几乎是跌撞着趴在了扫帚柄上，就在哈利身前。接着，哈利没有犹豫，另一只手又奋力将庞大的高尔也拉了上来，扫帚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走！”赫敏尖叫。

哈利用尽全力操控着严重超载的扫帚，摇摇晃晃地攀升，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道合拢的火墙，最终冲出了那个地狱般的洞口，重重地摔落在走廊冰冷的地面上。

咳嗽，喘息。劫后余生的麻痹感席卷了所有人。

哈利趴在地上，大口呼吸着没有烟尘的空气，感觉肺部像被烧过一样疼痛。他抬起头，正好对上刚刚撑起身子的德拉科的目光。

那双灰色的眼睛不再有往日的傲慢与讥讽，里面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未散尽的恐惧，以及一种极其复杂的、哈利无法完全解读的东西。他没有说“谢谢”，甚至没有任何表示。他只是看着哈利，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迅速移开了视线，仿佛被那目光烫到。

高尔在一旁干呕。赫敏和罗恩撑着膝盖，惊魂未定地看着哈利，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一丝不赞同。

哈利没有解释。他默默地将手伸进长袍内侧，那个装着厚厚一叠信件的皮夹，此刻紧贴着他的胸膛，和他疯狂跳动的心脏一样滚烫。

**「我救了你。在所有人都可能死去的时候，我回头了，我抓住了你。」** 他在心里无声地写道，**「我不知道这是对是错，也不知道这改变了什么。但至少，在那一刻，我遵从了我的本能，而不是我的身份。」**

他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冠冕不在这里了，”他哑声说，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同伴，最后在德拉科低垂的金色头颅上停留了一瞬，“我们得去别的地方。”

最终之战还在继续，但对他而言，内心某个部分的战争，因为刚才那奋不顾身的一拉，似乎已经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