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与抉择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世界在哈利耳边嗡鸣着远去。他不是魂器的猎手，他本身就是最后一个魂器。邓布利多早已知道，斯内普的记忆冰冷地揭示了这个残酷的预设：哈利·波特必须走向死亡。

没有犹豫，几乎没有。一种奇异的平静笼罩了他。他穿过混乱的城堡，走过满是伤员的大厅，没有看向任何熟悉的面孔——尤其是赫敏、罗恩，还有……他不敢去想那个名字。他独自一人，走向禁林，走向伏地魔，走向注定的终结。

**「如果这是结局，德拉科，我希望你能知道……那些信，是真的。」**

他在心里默念，这是最后的、无声的告别。他将装有所有信件的皮夹轻轻放在城堡门厅一个破碎的雕像下，仿佛卸下了生命中最后，也是最沉重的秘密。

禁林黑暗而寂静。他看到了父母的影像，看到了小天狼星和卢平，他们陪伴着他，给他最后的勇气。他走到空地中央，看到那个蛇脸怪物站在那里，周围是沉默的食死徒大军。

然后，他看到了他。

德拉科·马尔福站在纳西莎和卢修斯身边，脸色比月光还要苍白。他穿着一件不合身的黑色长袍，身体微微佝偂着，像是想把自己藏起来。当哈利的目光扫过他时，德拉科猛地一震，灰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难以置信地睁大。他似乎想上前一步，却被身边的卢修斯死死按住。

哈利移开了目光，不再看他。他不能让自己在最后时刻软弱。他直面伏地魔，看着那根紫杉木魔杖举起，听到那声致命的咒语。

“**阿瓦达索命！**”

绿光充斥了他全部的视野。没有痛苦，只有一种向下坠落的虚无，和国王十字车站那片纯白的、诡异的宁静。

……

当他再次在废墟中醒来，意识回归身体的第一感觉是冰冷和浑身的疼痛。他躺在地上，耳边是纳西莎·马尔福那声轻不可闻的“他死了吗？”以及她确认他心跳后，为了儿子而撒下的谎言——“死了。”

他闭着眼，感受着伏地魔“胜利”的狂喜，感受着自己被海格如同战利品般抱起，走向城堡。羞辱与悲恸的哭喊声浪潮般涌来。

也就在这时，透过几乎完全闭合的眼睑，他看到了他。

德拉科站在食死徒的队伍边缘，被卢修斯紧紧拉着。但他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他的脸上一片死灰，那双总是盛满傲慢或讥讽的灰色眼睛，此刻空洞得可怕，里面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哈利能看到他紧握的拳头在剧烈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那不是旁观者的表情，那是……心如刀绞，是信仰崩塌，是世界倾覆后的一片荒芜。

哈利的心猛地一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睁眼的冲动。

队伍行进到城堡废墟前，对峙再次形成。伏地魔狂妄地叫嚣，纳威站出来勇敢地反驳，混乱一触即发。

就在这一刻，就在哈利猛地从海格怀中跃下，暴露自己还活着的瞬间，就在所有人——朋友、敌人——都因这惊天逆转而陷入震惊与狂喜的混乱之际——

一道破空之声。

一根魔杖，被人用尽全力地从食死徒的队伍边缘扔了出来。它在空中划出一道苍白的弧线，精准地、几乎是宿命般地，落在了哈利·波特脚边的碎石上。

那是一根山楂木魔杖。

哈利低头，看到了它。然后，他抬起头，目光穿越纷飞的石屑和混乱的人群，直直地望向那个扔出魔杖的人。

德拉科·马尔福站在那里，手还保持着投掷后的姿势。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鼓励，没有歉意，甚至没有希望。只有一片被巨大的痛苦和抉择冲刷过后，留下的、近乎虚无的平静。他看着他，用那双刚刚经历过心碎、此刻却燃烧着某种决绝火焰的眼睛，深深地看了哈利一眼。

然后，他猛地转身，在更大的混乱爆发前，拉着他同样震惊的父母，迅速地、决绝地消失在了战场的边缘。

哈利弯腰，捡起了那根魔杖。入手微温，仿佛还残留着主人的体温和那最后一刻，孤注一掷的信任。

**老魔杖**在他手中，但他知道，真正属于他、认可他，并在这一刻将力量与某种无法言说的情感一同传递给他的，是这根山楂木魔杖。是德拉科·马尔福，在全世界面前，用这个沉默却震耳欲聋的动作，完成了他的背叛，也完成了他迟来的、最艰难的站队。

哈利紧紧握住它，感受着杖身传来的、陌生的却又无比熟悉的魔力波动。他转过身，面向狂怒的伏地魔，举起了魔杖。

这一次，他的内心不再有迷茫和痛苦。只有坚定。为了所有爱他的人，也为了那个在绝望中，终于将选择权扔还给他的、金发的斯莱特林。

最后的咒语，在晨光与废墟之上，轰然对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