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把街角的电话亭浇成了块墨绿色的礁石。
我攥着湿透的外套冲进亭内时,玻璃上的雨珠正顺着“公用电话”的褪色字样往下淌,把“用”字泡得发涨,像个张着嘴的人。
听筒垂在挂钩上,晃悠着撞出“叮铃”声,像谁在里面摇响了铃铛。
“嘀——嘀——”
拨号音带着电流的滋滋声,像生锈的锯子在磨耳朵。
我胡乱按了串数字,想给朋友打个求救电话,听筒里却突然传来一阵杂音,接着是个女人的哭声,细得像风筝线,勒得人太阳穴发疼。
“救救我……我在抽屉里……”
哭声戛然而止,留下“咔哒”一声轻响,像挂了电话。
我愣在原地,玻璃上的雨珠突然聚成了张脸,眉眼模糊,嘴角却裂到了耳根,和上周报纸上刊登的失踪女大学生照片有七分像。
电话亭的灯突然闪烁起来,绿光映着亭壁上的涂鸦,其中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被雨水泡得发红:
“别接第三次铃。”
“铃铃铃——”
电话自己响了,尖锐的铃声刺得我耳膜生疼。
我盯着听筒,看见挂钩上缠着根长发,黑得发亮,发梢沾着点暗红的泥,像刚从土里捞出来。
这时候,玻璃外闪过个黑影,穿着件白色连衣裙,背影和失踪的女大学生一模一样。
“接啊。”
黑影贴着玻璃站定,声音隔着雨幕传进来,带着股土腥气。
我猛地抓起听筒,里面传来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沙沙沙”,越来越急,像是有人在拼命抓挠什么。
“抽屉……打不开……”
女人的声音混着喘息
“他把钥匙藏在……电话亭的底座……”
底座?
我蹲下去摸电话亭的铁制底座,指尖触到个冰凉的东西,是枚生锈的钥匙,上面还缠着点布条,颜色和女大学生失踪时穿的连衣裙一模一样。
“找到了吗?”
听筒里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像用刀划破丝绸
“快……他来了……”
玻璃外的黑影突然转过身,脸白得像纸,眼睛是两个黑洞,手里举着把沾血的锤子,正朝着电话亭走来。
我吓得把钥匙塞进裤兜,转身想推开门,门却像被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第三次铃响时,就轮到你了。”
黑影的嘴贴在玻璃上,呵出的白气在雨珠里凝成字
“上周那个接电话的男生,现在就在我家抽屉里。”
上周的男生?
我想起新闻——
有个男生在这电话亭接了个电话后失踪,监控拍到他最后拿着枚生锈的钥匙,朝着女大学生家的方向走去。
“铃铃铃——”
电话第二次响起,听筒里传来抽屉被拉开的“嘎吱”声,接着是骨头碎裂的闷响。
我看见玻璃上的雨珠汇成了血流,顺着“公用电话”的字样往下淌,把“电”字泡成了“血”。
“钥匙……快开门……”
女人的声音变成了嘶吼
“他在啃我的手指……”
我摸到门把手上的锁孔,把生锈的钥匙插进去,“咔哒”一声,锁开了。
可门外站着的不是黑影,是失踪的女大学生,她的连衣裙上沾满了泥,左手少了三根手指,伤口处还在淌血,手里举着的锤子上,沾着点棕色的头发——
是上周失踪男生的头发。
“谢谢。”
她笑起来,黑洞洞的眼睛里映着我的影子
“现在,该你进抽屉了。”
电话亭的门突然自己关上,锁孔里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我回头看见电话第三次响起,听筒里传来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
“救救我……我在抽屉里……”
玻璃外,女大学生举着锤子朝我走来,她的影子在雨幕里拉得老长,变成了个男人的轮廓,手里攥着串钥匙,其中一把,和我家门上的钥匙一模一样。
电话亭的底座突然裂开,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堆着无数把生锈的钥匙,每把钥匙上都缠着根头发,有男有女,其中一根黑色的长发,是我女朋友的——她昨天说要来这个电话亭给我打电话,到现在还没回来。
听筒里的骨头碎裂声越来越响,我低头看见自己的左手正在消失,伤口处淌出的血滴在底座的洞口里,溅起些白色的东西,像骨头渣。
最后一眼,我看见玻璃上的雨珠凝成了新的涂鸦,是我的名字,后面跟着行小字:“接第三次铃的人。”电话亭外,雨还在下,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正朝这边走来,手里攥着枚硬币,准备拨打这个永远打不通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