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学校安排值夜班,巡逻这栋百年老楼。
夜里十一点,整层高三(5)班教室的灯却自己亮了。
我推门,里面空无一人,黑板上密密麻麻写满粉笔字——
"别回头,别看窗,别答应。"
字迹歪歪扭扭,像有人在黑暗中凭记忆摸索。
我擦了,回监控室。
录像里,灯亮后,黑板仍是空白,直到我进入,才突然显出字迹。
仿佛那字,只给我一个人看。
第二晚,我提前蹲守在走廊。
23:00,灯啪嗒亮了。
我冲进去,黑板干净。
我松口气,转身——
"吱——"
粉笔自己竖起,在黑板急速滑动,粉尘飞扬,却看不见手。
我伸手去抓,粉笔穿过我掌心,像投影。
字很快写满:
"今晚,轮到你写。"
粉笔掉地,断成三截。
我低头,发现影子旁边多一条细影,正抬手,似在等我递笔。
我逃了。
第三晚,我请假,让同事老李替班。
早上六点,他被人发现坐在高三(5)讲台,双手十指磨得血肉模糊,骨缝嵌满粉笔灰。
黑板上写满同一行字:
"我答应了。"
老李入院,再没开口。
我调监控——
凌晨两点,画面突然雪花,恢复后,老李已那样坐着。
雪花的十分钟,录像文件大小却正常,只是时间轴少了六百秒,像被黑板擦抹掉。
第四晚,我辞职,收拾办公室。
离开时,路过那间教室,门虚掩。
我控制不住,往里看。
灯没亮,月光透窗,照在黑板上。
空白。
我转身走,却听见"哒哒哒"——
粉笔敲击黑板,节奏跟我心跳一致。
我越走越快,敲击也越急。
到楼梯口,我猛地停步,声音也停。
回头,高三(5)的门不知何时大开,黑板前站着个人形,背对我,抬手,正在黑板上写字。
字大,我看清:
"回头了。"
那人形缓缓转身,身体不动,头却180度旋转——
没有脸,只有一块黑板,上面密密麻麻写满我的身份证号、家庭住址、银行卡密码,以及一行新字:
"该你转身了。"
我尖叫冲下楼。
校门口保安拦我:"黑板擦带来了吗?"
我愣,什么黑板擦?
他抬手,掌心嵌着一块金属黑板擦,锐角带血:
"你掉了这个。"
他把擦子按进我手,转身走。
我低头,掌心像被粉笔划过,出现白线,自动组成字:
"回教室,把字写完。"
我打车回家,洗手,搓掉一层皮,白字仍在。
第二天,伤口结痂,形成同一行字。
我去看医生,拍片,手上无任何异物,皮肤科说这是"皮肤书写症",压力导致。
可我自己知道,那不是病,是课程表。
第五晚,我梦游般回到学校,再进高三(5)。
门吱呀,黑板干净,月光正好在中间。
我手不受控,拿起粉笔,自动写字:
"我答应。"
粉笔灰簌簌落,我低头,发现脚边影子旁,那条细影正抬手,与我同步。
写完,粉笔递给它,它握住,影子竟有了实体,像人从二维爬出。
我这才看清——
它没有五官,脸是空白黑板,等我写名字。
我手被吸附,伸过去,指尖当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吱吱声。
我写:
"不是我。"
字迹却显成:
"是你。"
我猛地抽手,指尖磨到骨,血当粉笔,继续写:
"下一个是谁?"
血字显现,空白脸裂开嘴形,回答:
"看监控。"
我回头,教室后墙监控红灯亮,镜头缓缓转过来,对准我。
屏幕里,我站在黑板前,身旁空无一人,只有我自己的影子——
却自己站着,对我挥手。
画面底部时间,跳动的竟是倒计时:
00:10:00
00:09:59……
我明白,这是课程时长。
等时间归零,我就得永远留在二维黑板,而影子替我下班、回家、生活。
我冲出去,想砸监控,可整栋楼所有教室同时亮灯,黑板前站满人形,背对我,齐声"哒哒哒"敲粉笔,像鼓掌。
倒计时同步,十万秒表跳动。
我逃无可逃,抓起黑板擦,往自己手上狠命一擦——
皮开肉绽,血骨模糊,白字终于被擦掉。
我疼晕。
醒来,天已亮,校医室。
我双手缠满纱布。
医生说我酒精中毒摔伤,自己用砂纸擦手。
我辞职,离开那座城市。
多年后,我已成家,手伤结痂成淡淡白痕。
某天孩子幼儿园开家长会,我进教室,老师正在黑板写字——
"哒哒哒"
我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抬手,与黑板节奏一致。
我猛地拽孩子离开。
当晚,他睡前哭:
"爸爸,为什么我的影子会自己写名字?"
我掀他被子,足底板上,用铅笔灰写着一行小字:
"课程未完,缺课补考。"
我抬头,卧室没开灯,墙上却映出一块黑板形状,粉笔自己竖起,等我接手。
我知道,那节课从未下课,只是换了教室。
现在,轮到我孩子写:
"我答应了。"
如果你值夜班路过空教室,听见粉笔敲击,别进去。
黑板需要人写字,
影子需要人陪读。
一旦你答应,
就永远写不完,
擦不掉,
也——
走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