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班到零点，错过了末班地铁。
站台上只剩一台自动售货机还亮着，像墓园里的长明灯。
我走过去，想买罐咖啡，屏幕却显示：
今日特价：记忆（碎片）￥-13
库存：∞
我以为是系统错乱，点了咖啡。
出货口滚出一听红色罐子，上面没字，只有一根银色拉环。
我拉开，里面没液体，飘出一股白雾，冲进我鼻腔。
我眼前闪过七岁夏天，奶奶递给我冰棍，她脸上的痣，位置、颜色、温度，都清晰。
可下一秒，我忘了她名字。
手机通讯录里"奶奶"变成空白号。
我愣住，再看售货机，屏幕刷新：
您已购买：童年记忆（1/10）
下次推荐：恐惧（原价￥99，现价￥-13）
我砸机器，屏幕碎裂，背后却露出更老的显像管屏，绿字滚动：
商品列表：左手小指、呼吸频率、身份证号末位、437号梦境……
价格统一：-13
支付方式：货到付款
我转身走，闸机已锁。
售货机喇叭响起，是机械女声：
"未支付商品将自动扣款。"
我脚踝一凉，低头，鞋带自己解开，鞋舌上长出一行条形码——
正是我左手小指的指纹。
我摸小指，还在，但失去了触觉，像假肢。
机器出货口吐出一截塑料指骨，上面标签：
"您的抵用券，可兑换一次免罚。"
我抓起塑料指骨冲逃，楼梯间却变成向下螺旋，每层转角都有一台同款售货机。
每台屏幕都显示我的购物车：
已购：童年记忆×1、触觉×1
待购：姓名、体温、恐惧阈值……
总价：-13×13
我跑到最底层，是条死胡同，墙里嵌着最后一台机器。
屏幕只有一行：
您已被上架
库存：1
价格：-13，999
状态：待售
我想砸，屏幕却弹出人脸识别——
镜头里不是我，而是我背后，一个穿地铁制服的男人，脸色灰白，眼眶里是两枚硬币。
他开口，声音从机器喇叭传出：
"我也是加班错过末班车，点了一罐咖啡。"
他抬手，指向自己胸口工号牌，编号：
13-13-13
我低头，自己胸口也浮现工号牌，数字正在变成：
13-13-14
他解释："负数的不是价格，是楼层。每-13，下一层。等你到-13×13层，就是出货口。"
售货机突然出货，滚出一台老式收音机，播放地铁报站：
"下一站，终点站，请准备下车……"
声音越播越慢，最后变成我名字，一字一顿。
机器屏幕最后显示：
交易完成，感谢您的光临
眼前一黑，我醒来，坐在工位上，时间00:00。
我以为梦，伸手拿咖啡，却摸到一根塑料指骨。
同事路过，拍拍我肩：
"你脸色好差，像刚被人从自动售货机里买走。"
我抬头，他脸上没有嘴，只有一块屏幕，显示：
库存充足，欢迎回购
地铁出口，一台售货机屏幕闪了闪，新商品上架：
【未命名的加班族】
价格：￥-13
库存：1
如果你深夜路过空无一人的地铁站，看见售货机在吐商品，别捡。
那可能是我，
也可能是你。
毕竟，
谁都有成为特价品的一天。
库存有限，
先到先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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