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雪》 ——随笔,已完结 //旁白·刀
御雪霁第一次见南宫宴,是在江城的地下拳场。 灯球旋转,血点与汗珠一同飞溅。 御雪霁站在铁笼外,西装平整,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他习惯看别人的疼,习惯把疼拆开、编号、归档,再决定出价。 笼里,南宫宴被一记摆拳砸中眉骨,皮开肉绽,却低低地笑,像享受碎裂。 那一笑,让御雪霁的烟断了。 他花高价把人领走,说:“跟我,三年,命归我,钱归你。” 南宫宴用虎口抹下血迹,回握他的手:“成交,但别爱上我。” 御雪霁挑眉,没应。 他以为三年只是资本与血肉的买卖,却忘了有些人天生自带引信,点燃就炸。
第一年,御雪霁把南宫宴放在身边做保镖。 白天,南宫宴替他挡子弹;夜里,御雪霁把南宫宴按在落地窗上,看霓虹在汗水上碎成银河。 情事过后,南宫宴总背对他睡,呼吸匀长,像无梦。 御雪霁便睁眼到天亮——他怕一阖眼,怀里人就消失。 他从未留人过夜,却给南宫宴钥匙、指纹、副卡,甚至自己胸口那道旧疤。 那是他十岁那年被生父用烟灰缸砸的,南宫宴吻上去,说:“以后谁再动你,我废他手。” 御雪霁笑,心脏却悄悄塌软。
第二年,御氏资金链断。 股东逼宫,股价跳水。 御雪霁在会议室被指着鼻子骂“野种”,血涌到喉口,他仍勾唇:“给各位三天,看我怎么翻盘。” 那天夜里,他把自己关进书房,灯没开。 南宫宴推门进来,递给他一把枪:“缺钱就去抢,抢不到我陪你坐牢。” 御雪霁愣了半晌,忽然笑出声,笑得眼眶发红。 他把枪推回南宫宴掌心:“收好,我要你干净。” 南宫宴垂眸,指尖收拢,像收下一颗未爆的雷。 后来,御雪霁卖了所有房产、古董、游艇,唯独留下地下拳场——他们初遇的地方。 签字那晚,他抱着南宫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别走,我只剩你了。” 南宫宴吻他,血味在唇齿间炸开:“我不走,我带你杀回去。”
第三年,翻盘成功,却迎来更黑的夜。 对手买通检方,直指御雪霁洗钱、谋杀、操纵市场。 证据确凿,通缉令下来那天,暴雨。 御雪霁把最后一张银行卡塞进南宫宴口袋,笑得漫不经心:“走,去南美,别回头。” 南宫宴没接,只问:“你信我吗?” 御雪霁点头。 南宫宴便笑,眼尾弯出残忍的弧度:“那就一起死。” 当晚,他单枪匹马闯入检方家属楼,拍下检察官之子吸毒的视频,换得御雪霁取保候审。 可他自己却留在那里,被反向指控“非法拘禁”“故意伤害”,判了八年。 法庭上,御雪霁隔着铁栏看他,喉咙里滚出血沫:“我让你干净!” 南宫宴舔掉唇角裂出的血,笑得张狂:“我早脏了,换你自由,值。” 法槌落下,像砍断两人之间最后一根线。
狱中,南宫宴被“特殊照顾”。 断肋、电击、水罚,旧伤叠新伤。 他却从不喊疼,只在每月一次的通信里写:今天阳光很好,拳场蔷薇开了,我数了,七朵。 信纸被汗水浸透,字迹模糊,御雪霁却把它们折成小小方块,贴胸放着——像把碎玻璃按进肉里,疼,才能确认自己还活着。 他拼命赚钱、卖命、卖血,只为给南宫宴打点,可钱越送越多,人却越来越瘦。 第八年,南宫宴胃出血保外就医,御雪霁去接。 铁门拉开,阳光刺眼。 南宫宴穿着灰蓝色囚衣,肩背佝偻,却仍笑:“御总,我来赴约。” 御雪霁伸手,却在碰到他手腕那刻僵住——骨瘦如柴,脉搏弱得像随时会停。 他想说“对不起”,喉咙却涌上腥甜。 南宫宴先开口,声音轻得像风:“别哭,我心疼。” 御雪霁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出狱第三个月,南宫宴确诊胰腺癌晚期。 医生摘下口罩,说:“三个月,想吃什么吃什么。” 御雪霁站在走廊,笑得比哭难看:“他胃不好,能吃什么?” 那晚,他把人带回拳场。 铁笼拆了,改成玻璃花房,种满蔷薇。 南宫宴瘦得脱了形,却每天数花,数累了就靠在御雪霁肩上,小声哼老旧摇滚。 疼起来时,他咬御雪霁的肩,血渗出来,御雪霁就轻轻拍他背:“咬重点,我陪你疼。” 最后一个月,南宫宴几乎下不了床。 清晨,他突然清醒,要洗澡。 御雪霁抱他进浴缸,水漫过胸口,他吻御雪霁的指尖:“别救我,我活够了。” 御雪霁把额头抵在他额上,声音哽咽:“那带我一起走。” 南宫宴笑,眼泪滚进鬓角:“傻子,你要活着,替我数花。” 当天傍晚,蔷薇开了第八朵,南宫宴在御雪霁怀里停止呼吸。 御雪霁抱着他,坐在花房中央,看暮色四合,雪落无声。 他低头吻怀里人冰冷的唇,轻声说:“八年,七朵蔷薇,一朵未开,你违约。”
南宫宴火化那天,御雪霁把拳场过户给孤儿院,只身去了冰岛。
他穿一件黑色风衣,在南极圈看极光。
绿光漫天,像那年拳场里,南宫宴唇角裂开的血。
他举起相机,对着虚空按下快门,说:“南宫宴,极光替你看了,回来看我,好不好?”
回应他的,只有雪落的声音。
回国第三年,御雪霁死于胃癌。
遗嘱只有一句:把骨灰撒在拳场蔷薇下。
那年夏天,蔷薇疯长,爬满铁网,开出一片红海。
风过时,花瓣簌簌而落,像一场无声的拥抱。
有人经过,只见花丛深处,两块无名碑并肩而立,一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