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乔森，是八字犯冲，生来的死对头。
我们家是世交，也是商场的死对头。我爸和他爸斗了半辈子，轮到我们，战火依旧。他是乔家精心培养的接班人，冷静、克制，像个精密仪器。我是夏家被宠坏的“混世魔王”，张扬、肆意，浑身是刺。
从小到大，但凡有我们俩的场合，绝对鸡飞狗跳。抢玩具，抢风头，抢生意。他永远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衬得我像个无理取闹的傻瓜。我讨厌他那种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眼神。
大学毕业后，这种敌对关系达到了顶峰。在一次至关重要的地块竞标中，他用了些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手段下作的方式，截胡了我准备了整整半年的项目。庆功宴上，他端着酒杯向我走来，嘴角是万年不变的浅淡弧度。
“夏晴，承让了。”
我看着他，恨不得把手中的红酒泼到他脸上。但我没有，我只是笑着，牙齿都快咬碎了：“乔总好手段，我记住了。”
那晚，我在酒吧喝得烂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乔森，我这辈子跟你没完！
命运就是这么可笑。在我们斗得最凶的时候，家里长辈，或许是厌倦了无休止的内耗，或许是出于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考量，竟然强行联姻，把我们绑在了一起。
领证那天，天气阴沉得像块脏抹布。我们站在民政局门口，手里拿着那个红色的本子，像拿着个烫手山芋。
“夏晴，即使结婚，我们之间的竞争也不会停止。”他看着我，眼神冰冷。
“求之不得，乔森。别以为一张纸能改变什么。”我扬起下巴，不甘示弱。
婚后的日子，就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冷战。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合租的陌生人。他的东西放在东边，我的在西边，泾渭分明。餐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空气都能结冰。
我拼命在公司证明自己，处处跟他作对。他打压我负责的项目，我就在他关键的时候使绊子。我们都把最尖锐的刺朝向对方，弄得彼此遍体鳞伤。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老死不相往来。
转折发生在一个雨夜。我因为一个被他抢走的项目，心情极差，开车时分心，发生了车祸。
醒来时，是在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刺鼻。我动了一下，浑身疼得像散了架。然后，我看到了乔森。
他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西装皱巴巴的，头发凌乱，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看到我醒来，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大得差点带倒椅子。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生！医生！”他的声音是哑的，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慌乱。
我看着他，有点懵。这是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乔森？
后来护士告诉我，我被送来的时候，是他抱着我冲进医院的，一身名贵西装沾满了血和泥，他死死抓着医生的手，一遍遍地说：“救她，必须救她！”
在我住院的那段时间，他推掉了所有工作，寸步不离地守着我。喂我喝水，给我念无聊的财经杂志，甚至在我因为伤口疼发脾气时，笨拙地给我削苹果，削得坑坑洼洼。
我们的话依然不多，但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莫名缓和了。
一次，我半夜醒来，看见他趴在床边睡着了，眉头紧紧皱着，手还握着我的手指。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他脸上，我第一次发现，他睫毛很长，睡着的样子，竟然有点……脆弱。
我心里某个坚硬的地方，突然就软了一下。
出院后，我们依然别扭，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他不会再刻意打压我的项目，我会在他应酬喝醉后，一边骂一边给他煮醒酒汤。
真正的冰释前嫌，是因为一个误会。他身边出现了一个漂亮的女助理，举止亲密。我心里堵得难受，却强撑着不问。直到某天，那个女助理找到我，趾高气昂地说她和乔森才是真爱，让我识相点退出。
我气笑了，直接冲进乔森的办公室，把一叠照片摔在他桌上。“乔森，离婚！我成全你们！”
他愣了几秒，然后，居然笑了。走过来，一把抱住我，抱得紧紧的。“夏晴，你是在吃醋吗？”他声音里带着愉悦，“她是我堂妹，国外刚回来，在我这实习。那些照片是角度问题。”
我僵在他怀里，脸爆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所以，你是在乎我的，对吗？”他低头看我，眼睛亮得惊人。
我没回答，只是狠狠踩了他一脚。但他没松手，反而低头，吻住了我。
那个吻，带着烟草的淡淡气息，和一种迟来太久的温柔，把我所有的愤怒和委屈都堵了回去。
原来，我们针锋相对了这么多年，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因为太在意。我们用错了方式表达。
现在，我们还是会斗嘴，为晚上吃什么争得面红耳赤，在公司会议上因为意见不合拍桌子。但晚上，我们会挤在沙发上看电影，他会把我冰凉的脚捂在他怀里，我会抢走他手里的薯片。
昨天，他搂着我在阳台晒太阳，下巴抵在我头顶，突然说：“夏晴，我们浪费了好多时间。”
我嗯了一声，心里又酸又甜。
从死对头到枕边人，这条路我们走得磕磕绊绊，满是玻璃渣。但幸好，最后尝到的，是糖。
乔先生，余生，请多指教。继续吵，继续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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