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见宴池的时候，正处在人生最狼狈的阶段。家里生意失败，债主天天上门，我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变成了需要连夜找工作糊口的普通人。
他是我面试的那家公司的老板。宽大的办公桌后，他抬起头看我，眼神很锐利，像能看穿人所有的伪装。我紧张得手心冒汗，语无伦次。
没想到，我居然被录用了，成了他的行政秘书。
朋友们都说宴池是个冷面阎王，手段狠，要求高。我战战兢兢，生怕出错。他确实很严厉，我做的文件有一点瑕疵都会被打回来重做。我经常加班到深夜，对着电脑屏幕眼睛发酸。
但渐渐地，我发现他好像对我有点不一样。加班时会顺便给我带一份晚餐，虽然什么也不说，只是放在我桌上。我感冒了，第二天桌上会莫名其妙出现感冒药。有一次我因为家里的事躲在楼梯间哭，被他撞见，他什么都没问，只是递过来一张干净的手帕。
那种沉默的好，一点点敲打着我。我知道我们身份悬殊，他是高高在上的老板，我只是个挣扎在温饱线的小职员。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在一个项目庆功宴的晚上，大家都喝了酒。他送我回家，在楼下，路灯昏黄，他看着我，突然说：“程暖，别那么辛苦，我可以照顾你。”
就这一句话，让我所有的防线都崩塌了。
我们在一起了。像做梦一样。他带我去我以前从不敢想象的高级餐厅，给我买漂亮的衣服和包包，帮我家还清了大部分债务。他把我从泥潭里拉了出来，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我住进了他的公寓。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等他下班回家。他会抱着我，把下巴搁在我头顶，听我絮絮叨叨说一些琐事。那段日子，太美好了，美好得像偷来的。
但我心里总是不安。他从不带我去见他的朋友，他的圈子我完全进不去。问起来，他就说那些场合没意思，不适合我。我告诉自己，没关系，有他就够了。
直到那天，我无意中在他书房的抽屉底层，看到一个旧钱夹。里面藏着一张照片，一个笑容温婉的女人，靠在他肩上，他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我手抖得厉害，几乎拿不住那张照片。背后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给阿池，愿岁岁年年。” 日期是五年前。
那天晚上，我拿着照片问他。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空气都凝固了。
“她叫林晚，”他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得可怕，“是我以前的未婚妻。五年前，车祸去世了。”
我愣在原地，浑身冰凉。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种我读不懂的情绪，像是愧疚，又像是解脱。“程暖，你笑起来的时候，侧脸有点像她。”
轰的一声，我的世界塌了。
原来所有的好，所有的照顾，所有的温柔，都不是因为我叫程暖。而是因为，我偶然间，有点像他心口那颗抹不掉的朱砂痣。
我是个可笑的替代品。还自以为遇到了真爱。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第二天，我默默地收拾好了我所有的东西。其实也没多少，大部分都是他买的，我一样没拿。我只带走了我来时那个简单的行李箱。
他回来的时候，我正在门口换鞋。他看着我身边的箱子，脸色变了。“你要去哪？”
“宴池，”我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我们结束了。”
他抓住我的手腕，很用力：“就因为那张照片？程暖，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不是因为照片，”我抬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是因为我受不了，你看着我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人。”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他松开了手。
我知道，我猜对了。
我拉着箱子，走进电梯。门缓缓关上的那一刻，我看到他还站在原地，身影被隔绝在门外。电梯下行，失重感传来，我的心也跟着一直往下掉。
我没有回头。
后来，我换了一座城市生活，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日子过得平淡。听说他找过我，但我换了所有联系方式。
偶尔，还是会想起他。想起的不是他给我的优渥生活，而是他偶尔流露出的，那种孩子气的疲惫，是他深夜回家时，喝了我煮的醒酒汤后，轻轻说的一句“谢谢”。
只是那些瞬间的温柔，或许也只是透过我，给另一个人的吧。
宴池，我不恨你。谢谢你曾拉我一把。但我要的爱，是独一无二的，是清清楚楚叫着我“程暖”的。
既然得不到，那我就不要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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