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品”。
那两个无声的字,像两座无形的山,沉沉地压在了钟离的心头。
钟离终于彻底明白,苏瑾对他的一切行为,并非出于敬仰,也不是知己间的欣赏,而是一种自己从未接触过且偏执到近乎病态的占有欲。
她不是在欣赏历史,她是在狩猎历史本身。而他,就是她的猎物。
从那天起,钟离开始刻意与苏瑾保持距离。在往生堂内,他不再与她谈论古史,也尽量避免与她独处。
然而,在往生堂这样狭小的空间里,避无可避。他越是疏远,苏瑾的存在感反而越是强烈。
她的目光总能恰到好处地落在他身上,温和,专注,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
一日,往生堂接到一笔大生意,一位声名显赫的富商过世,家属要求一场最体面的葬仪。
胡桃便拉着两位客卿,一同前往绯云坡,采买最好的香料和祭品。
街道上人潮汹涌,喧闹嘈杂。这正是钟离希望的、能稀释掉两人之间诡异氛围的“公共场合”。
然而,他错了。
在拥挤的人群中,一个扛着货物的码头工人脚步匆忙,眼看就要撞到正驻足观看一处石雕的钟离。
在钟离察觉并本能地要侧身避开的前一秒,一道纤细的身影已经先一步,挡在了他的身前。
是苏瑾。
她没有用手去推开那个冒失的工人,而是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地承受了那一下冲撞。
“唔……”她发出一声闷哼,因冲撞的力道而踉跄了一下,顺势向后靠去。
她的背脊,几乎完全贴在了钟离的胸膛上。柔软的布料下,是她身体的温度和轮廓,清晰地传递过来。
她立刻站稳,回过头,脸上带着一丝因冲撞而泛起的薄红,以及对他的关切:“先生,您没事吧?”
她的姿态,是完美的“保护者”,却完成了最亲密的贴合。
这一幕,被周围路过的行人尽收眼底。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一位温婉的女子,在奋不顾身地保护自己心仪的先生。
几位路过的大婶甚至露出了善意又了然的微笑,还小声议论着“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钟离被这些“善意”的目光所包围,所有拒绝与推开的话语,都梗在了喉咙。
他若此刻推开她,便成了不知好歹的薄情之人。钟离被她用“道德”与“常理”,不动声色地绑架在了原地。
苏瑾并没有立刻离开这亲密的距离。
她仰起头,目光落在他一丝不苟的肩头,忽然伸出手。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人听见:
“先生,您肩上有尘。”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用指尖,极其缓慢而细致地,为他拂去那颗根本不存在的尘埃。
她的指腹擦过他挺括的深色衣料,那动作亲昵又守礼,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占有欲,却又完美得无可指摘。
钟离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腹的温度透过衣料传递过来,以及自己衣料下,肌肉在那一瞬间的紧绷。
周围的喧嚣都成了背景音。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她这个侵略性十足的亲密动作,和她眼中那专注而虔诚的神情。
仿佛她擦拭的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件绝世珍宝。
钟离垂下眼眸,看着她停留在自己肩头的手,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冷得像冬日的冰凌。
“我的衣服,向来一尘不染。”
这是一句明确的拒绝,也是在提醒她,不要再做这种多余的举动。
苏瑾闻言,非但没有丝毫尴尬,反而抬起眼,对他展颜一笑。那笑容明媚又纯粹,不带一丝阴霾。
“是啊。所以,任何不属于您的东西落在身上,都该被拂去。”她轻声说,眼中的偏执一闪而过,“我只是……想让先生永远保持完美。”
他看着她眼中的偏执,她看着他眼中的隐忍。
人来人往的繁华街头,两人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整个世界。
“哎呀,苏客卿真是贤惠!”
胡桃在不远处的香料铺买好了东西,蹦蹦跳跳地回来,恰好看到这一幕。
她促狭地笑道:“钟离先生,我看你以后出门,连钱包和手都不用带了,有苏客卿就够啦!”
苏瑾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看着钟离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轻声附和道:
“堂主说的是。苏瑾,很乐意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