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那句“我的耐心是有限的”的警告,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苏瑾心中更大的涟漪。
但那不是畏惧,而是兴奋。
她从中解读出的,不是结束的信号,而是他真正动摇的证明。
一块真正无动于衷的磐石,是不会开口去警告一只试图撼动它的蝼蚁的。
他之所以警告,是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威胁,感受到了那份耐心正在被消磨殆尽。
这意味着,她的“狩猎”,已经卓有成效。
数日后,一份来自总务司的紧急委托,打破了往生堂内冰冷的僵局。
黄金屋的一批古代契约铸币范本,因年代久远,其上的古文字与符号出现了磨损,需要一位精通古文字与历史的专家前往核对、拓印。
放眼整个璃月港,除了钟离,不作第二人想。而作为他的助手,苏瑾自然也被指派同行。
这是他们第一次,要一同踏入那座代表着“摩拉克斯”权柄与财富的禁忌之地。
越是靠近那座位于璃月南郊、金碧辉煌的建筑,钟离周身的气场就越是沉郁。
黄金屋。
对世人而言,这里是财富的源头,是璃月的心脏。
但对他而言,这里不是荣耀,而是他亲手卸下的重担,是尘封的过往,是他作为“神”的身份的最后一道枷锁。
每一次靠近,都会让他清晰地回忆起自己身为岩王帝君的、那漫长而沉重的岁月。
苏瑾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
她安静地跟在他身侧,看着他紧抿的唇线和那双比平时更加深邃的金珀色眼瞳。
她知道,这里,就是他的“软肋”与“逆鳞”所在。
终于,他们站在了黄金屋那扇巨大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门前。
一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精纯的岩元素力,从门后扑面而来。
苏瑾没有去看那扇门,而是侧过头,凝视着钟离棱角分明的侧脸。
她忽然轻声开口,那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显得有些飘忽,却字字清晰,如同魔鬼的低语:
“再坚固的壁垒,也总有被打开的一天。”
钟离的脚步,猛地停住。
他霍然转头,看向身边的女人。
那一瞬间,他那双金珀色的眼瞳中,属于凡人“钟离”的温润与疏离,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取而代之的,是属于“摩拉克斯”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冰冷刺骨的威压与怒火。
那是属于神明的愤怒。
面对这股足以让任何凡人跪伏在地的神威,苏瑾脸上的温婉面具,终于也彻底撕下。
她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近乎贪婪的野心与狂热。
“先生,您说呢?”
她甚至还向前走了一步,主动迎向那迫人的气场,仿佛在享受着这股因她而起的怒火。
钟离的手在身侧缓缓握紧成拳,骨节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周身的空气沉得像铅,连风都停了。这是他退位成为“钟离”以来,第一次动了真怒。
钟离几乎要忍不住,用最原始、最强大的力量,让这个胆大包天、一再挑衅他底线的凡人,化为齑粉。
他一步步向她逼近,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
他低下头,两人的脸相距不过一指之遥。
他能清晰地看到她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的纤长睫毛,能闻到她身上那股仿佛要将他彻底吞噬的、浓郁的琉璃百合香气。
他眼中的金色风暴,几乎要将她撕碎。
而她只是仰着头,露出脆弱的、白皙的脖颈,仿佛一只心甘情愿被猛兽咬断喉咙的祭品。
在这极致的压迫之下,苏瑾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做出了一个让他所有怒火都为之一滞的动作。
她缓缓抬起手,用纤细的指尖,轻轻地、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点在了他紧绷的、即将爆发出恐怖力量的胸膛上。
那个位置,正是他神之心的所在。
她仿佛在安抚一头即将暴怒的巨龙。
她抬眼,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金色火焰,嘴角露出胜利的笑容,轻声问道:
“先生,您在生气吗?”
“因为……我猜对了吗?”
这个轻柔的触碰,和这句诛心的话语,让钟离积蓄的所有怒火,瞬间化为了一种更深沉的、无力的疲惫。
他可以杀了她。
但杀了她,就意味着他输了。意味着他被一个凡人逼到了只能用暴力来解决问题的地步。
他最终还是缓缓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了距离。
他不能在这里,对她动手。
“进去吧。”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声音冷得像玄冬之冰,“办完正事。”
然而,在他转身的瞬间,苏瑾看着他的背影,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带着志在必得的微笑,低语道:
“很快……这里也会是我的‘藏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