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栀愉抱着试卷站在走廊尽头时,连风都是冷的。泛红的眼眶还没褪,攥着笔的指节泛白——刚发的数学卷上,红叉像密密麻麻的针,扎得她连呼吸都轻。
“喂,”忽然有人敲了敲栏杆,余温辞晃着本练习册站在逆光里,校服领口沾着点粉笔灰,“这题你思路错了,辅助线该这么画。”
他没等叶栀愉反应,直接蹲在台阶上,指尖在卷面上画了条浅蓝的线——是她从没试过的角度,像突然撕开了蒙在题上的雾。叶栀愉盯着那道线,喉间的涩意忽然漫上来,声音发颤:“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余温辞抬眼,睫毛挡住了走廊的阴影:“笨的人不会连最后一道大题的前两问都做对。”他把练习册翻到同类型题,“上次我这题卡了半小时,你看,我这步也错了。”
卷面上的红叉歪歪扭扭,和她的一样扎眼。叶栀愉忽然笑了,眼泪却砸在试卷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后来的晚自习,余温辞总坐在她斜后方。她笔顿住时,会有张写着解题思路的纸条传过来;她攥着不及格的周测卷发呆时,桌角会多颗柠檬糖——糖纸是鹅黄色的,像之前花田里的毽子。
“我以前也总考砸,”某次课间,余温辞靠在走廊栏杆上,指尖转着笔,“那时候我爸总说‘你怎么什么都做不好’,后来我发现,不是我不好,是他的尺子歪了。”
叶栀愉捏着糖纸,暖黄的光落在指节上:“那你的尺子呢?”
“现在在你手里啊。”余温辞偏头笑,走廊尽头的光斑刚好裹住他的发梢,“你做对题时眼睛亮得像星星,比我见过的所有光都好看。”
再后来的数学月考,叶栀愉的卷面上第一次出现了“128”的红字。她攥着试卷转身,看见余温辞举着瓶橘子汽水,眼里的光比她的分数还亮——而他桌角的物理卷上,红色的“92”旁边,写着她之前教他的受力分析。
原来救赎从不是单向的光,是你递来的辅助线,我塞给你的糖,是两人借着对方的光,把各自的阴影,都熬成了暖黄的光斑。
晚自习的铃声已经响过半小时,教室后排还亮着一盏孤零零的台灯。叶栀愉伏在桌上,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又擦,眉头拧成个小疙瘩——这道物理题的受力分析,她讲了三遍,余温辞还是卡在摩擦力的方向上。
余温辞挠了挠头,指腹蹭过满是铅笔印的纸:“再讲一遍?这次我肯定记住。”他声音压得低,像怕惊飞了空气里的粉笔灰,桌角的柠檬糖还剩最后一颗,糖纸在灯光下泛着暖黄的光。
叶栀愉刚要开口,教室后门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心里一紧,像做错事的小孩似的往椅背上缩了缩,余温辞却抬手按住她的草稿纸,指尖轻轻敲了敲“摩擦力”三个字,用口型说:“别怕。”
是班主任李老师,手里还抱着一摞作业本。他没出声,就站在门口看了会儿——台灯的光裹着两人的影子,叠在桌肚里,叶栀愉拿着笔的手被余温辞轻轻托了下,帮她稳住颤抖的笔尖,而余温辞的练习册上,写着她之前标注的易错点,字迹娟秀又认真。
“还没懂?”李老师终于开口,声音里没有半分责备,反而带着点笑意。
叶栀愉脸一红,刚要站起来道歉,余温辞却先抬了头,挠头笑:“李老师,她讲得比您细,就是我太笨,总卡壳。”
“是我没讲明白……”叶栀愉小声补了句,指尖攥得发白。
李老师走过来,拿起余温辞的练习册翻了翻,又看了看叶栀愉卷面上整齐的解题步骤,忽然笑了:“笨什么?能互相讲题,比自己闷头学强多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两颗水果糖,放在桌上,“劳逸结合,别熬太晚,明天还有早自习。”
脚步声远了,教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叶栀愉捏起一颗糖,橘子味的甜香漫开来,她忽然抬头,撞进余温辞的眼里——灯光在他眼底晃,像盛了片暖光。“你刚才怎么不怕?”她小声问。
余温辞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她嘴里,声音软得像糖:“因为知道你在身边,也知道我们没做错事——我们是在互相帮对方,把路走宽点。”
台灯的光更柔了,照在两人的草稿纸上,一行行字迹叠在一起,像两道缠绕着、一起往前延伸的光,把彼此的迷茫,都照得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