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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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霹雳堂雷家……

亓月笙一直觉得这名字耳熟，但沉浸在江湖新奇见闻中的她愣是没立刻想起来。直到亲眼目睹那柄钢刀在火光中轰然炸裂成碎片，她才眼睛一亮，握拳轻轻打在掌心，想起来了！

她在天启城时，也曾在家中的藏书阁里翻到过关于这个家族的零星记载。江南霹雳堂雷家，世代研制杀伤力极大的火药，其先祖曾行“封刀挂剑”的惊世仪式，立志摒弃武林中最常用的刀与剑，转而专注火器研究，誓要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当年，无人看好一个不用刀剑的世家能在弱肉强食的武林中存活。

但霹雳堂雷家做到了，他们硬是将火药完全变成了一种令人闻风丧胆的独门兵器，将不可能化为可能，成为了武林中一个令人听之便心生敬畏的绝顶世家。

原来雷大哥竟然是这个传奇家族的子弟！比他刚才表现出的拳脚功夫还要厉害得多！

亓月笙看向雷无桀的目光更加亮晶晶的，充满了敬佩，紧紧关注着不远处的战况。

那群山匪此刻已是面无人色。为首的大汉心知霹雳堂对待得罪他们的人从不手软，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他把心一横，握紧了手中残破的刀，嘶声道：“既然得罪了霹雳堂，我们也知道此事无法善了了！纵然不是敌手，我们也总不能束手待毙！”

雷无桀看着他们这副色厉内荏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试图用最“温和”的方式劝退：“刚刚我只是在那位兄台的刀上洒下了几粒霹子，如果你们再敢无理，那么我就在你们身上……”

“上！”不等他说完，那为首大汉已是狗急跳墙，手中大刀一挥，剩下的十来个山匪嚎叫着，一拥而上！

“你们！”雷无桀瞪大了眼睛，又惊又气，“难道一点都不怕么？” 他以为刚才的爆炸足以震慑住这些人了。

话音未落，三柄寒光闪闪的钢刀已经同时朝着他的头顶恶狠狠地劈了下来！

雷无桀这下是真的大怒了。他双拳猛地向上挥出，拳风刚猛暴烈，竟带着一股灼热的气息，硬生生以血肉之躯劈断了三柄钢刀！“咔嚓”几声脆响，断刃飞散，那三名持刀大汉更是被一股巨力震得倒飞出去，撞翻了好几张桌椅。

“好……好厉害的火药！”其余山匪吓得肝胆俱裂，还以为他又用了什么无形无影的火器。

雷无桀气得跳脚，怒道：“不是火药！是我的无方拳法！当然——” 他话音一转，眼中闪过一丝恶作剧般的光芒，身形一跃而起，如同大鹏展翅，“如果你们想要看火药的话……”

只见他手影一闪，数粒乌黑油亮的弹珠已被他洒了下去，精准地落向那些山匪的脚下、身边。

“轰！轰！轰！”

接连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客栈内炸开，火光与浓烟瞬间弥漫。那些大汉一个个被炸得惨叫连连，离地飞起，再重重摔落在地时，已是衣衫褴褛，身上多处挂彩，血流不止，挣扎着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雷无桀这才悠然地从空中落下，双手负在身后，微微扬起下巴，努力做出前辈高人的姿态：“怎样？现在可记住我了？” 他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地说道：“请记好了，本大爷名号——雷无桀！还不快滚？”

那几个倒地呻吟的大汉闻言都是一怔，相互对视了几眼，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他们本以为这少年身负雷家绝技，出手狠辣，必定会取了他们性命以绝后患，可听这语气……似乎倒是要放他们一马？

“还不滚！”雷无桀见他们呆愣原地，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在他预想里，这帮人此刻应该屁滚尿流、仓皇而逃，对他感恩戴德才对，怎么一副赖着不走的样子？

山匪们这才如梦初醒，也顾不上浑身疼痛，急忙相互搀扶着，勉力站了起来，如同丧家之犬般，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雪落山庄，瞬间消失在门外的风雪之中。

客栈内顿时安静下来。

一时间只剩下弥漫的硝烟味、满地狼藉，以及悠然收功的雷无桀、已经远离废墟安静站在一旁眼神亮晶晶的亓月笙，还有那位不知何时又掏出了账本、皱着眉开始打着算盘的客栈老板——萧瑟。

雷无桀松了口气，拍了拍手，转身看向亓月笙，脸上重新露出那标志性的、带着点小得意的灿烂笑容。

他手脚麻利地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了自己那个巨大的包袱，背在肩上，对亓月笙爽朗道：“白姑娘，麻烦解决了，我们走吧！”

亓月笙点了点头，抱起自己那个小巧精致的包裹，乖巧地跟在他身后，目光却忍不住瞟向那边拿着账本、脸色越来越黑的客栈老板。

可就在两人即将踏出这破败客栈的大门时，一只手慢悠悠地伸了过来，拦住了雷无桀的去路。

雷无桀抬头，看到那个面目俊秀得不像话的老板，全身依旧慵懒地缩在那件华贵的狐裘之中，只伸出一只右手，懒洋洋地挥了挥，动作慢条斯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雷无桀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急忙抱拳：“大恩不言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应该的！老板您便不用太客气了！我着急赶路，还望后会有期！” 说着就想绕过那只手继续走。

萧瑟眯起了那双好看的眼，眉头紧紧皱起，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他重复道：“大恩？不言谢？拔刀相助？” 他终于被这红衣小子的脑回路气笑了，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雷无桀被他笑得甚是困惑，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对啊！要不是我，那帮大汉早已经抢了你的店，甚至说不好连你们的命也没了。这难道不是大恩？”

萧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想把账本砸到对方脸上的冲动，他伸手指了指那一大厅的废墟，怒道：“你！给我仔细看看！”

雷无桀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弄得一愣，依言转身望去，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大厅里原本就不多的十几张桌子，此刻大半被炸得七零八落，椅子更是东倒西歪，缺胳膊少腿，地上还有几个明显的焦黑坑洞，几个无辜的小二捂着流血的额头，哀怨地看着他。

萧瑟指了指那堆废墟，语气忿忿不平，带着十足的心疼：“你看我这店，被他们抢了和被你现在砸了，又有什么两样！？至于刚刚那些人……”他冷哼一声，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傲然，“想要我的命？哼！”

“这……”雷无桀看着眼前的惨状，又看了看萧瑟那确实不像怕事的表情，顿时满脸通红，尴尬地挠了挠头，竟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光想着行侠仗义，却没考虑后果。

“一百两银子。”萧瑟不再跟他废话，直接冲着雷无桀伸出了手。那双手洁白修长，骨节分明，好看得如同艺术品，可在此时的雷无桀看来，却比刚才那些大汉们的钢刀要可怖多了。

“我没钱！”雷无桀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了一步，双手护住自己干瘪的钱袋，动作快得惊人。

“哦？”萧瑟的狐裘微微抖了一抖，不知是气的还是觉得好笑。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一挥手。

“砰！”一声闷响，整个客栈那两扇看起来颇为沉重的大门，竟在瞬间无风自动，猛地合上了！将外面的风雪与光线都隔绝了大半，客栈内顿时昏暗下来。

亓月笙从雷无桀身后好奇地探出头，看着这神奇的一幕，面纱上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心里激动地呐喊：看吧！挥手之间，内力外放，操控门户！他一定是个隐世高手！实锤了！

“这功夫……”雷无桀终于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看起来病恹恹、懒洋洋的老板，恐怕真不是普通人，刚才那些山匪，或许真的奈何不了他。他顿时有些气短。

“但是我马上就能有这笔钱了！”雷无桀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猛地一亮，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斩钉截铁地说，试图增加自己的可信度。

“哦？”萧瑟依旧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腔调，可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已经不由自主地亮了起来，紧紧盯着雷无桀背上那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大包袱，上下打量着，仿佛在估算里面到底装着多少金银财宝。

雷无桀并未察觉对方的目光，继续说道，语气带着向往与自豪：“我马上要去一个地方了，到了那个地方，我便有钱了！”

“什么地方？”萧瑟顺着他的话问，语气似乎多了点兴趣。

“雪月城！”雷无桀挺起胸膛，傲然道，仿佛雪月城是他家开的一样。

“雪月城？”萧瑟闻言，脸上那慵懒的神情终于被一丝真正的惊讶所取代。他重新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但武功路数确实刚猛奇诡的红衣少年，又瞥了一眼他身后那个气度不凡、明显出身大家却戴着面纱的白衣少女。

雪月城……这倒是有趣了。

雪月城不是江湖中传统的门派，它更像是一个联盟，一个由天下几大门派、各大世家共同建立起来的一个组织！自有雪月城出现的那一天起，整个江湖的规矩，便由它来定了。

而各大世家门派中的年轻子弟，很多都会前往雪月城就学，因为多年经营，雪月城俨然成为了独立的一方势力，它教的不仅有别的门派没有的武学，也据说，它能教天下之术。

如果这个红衣少年真的是去雪月城的话，那么以他江南霹雳堂雷家嫡系子弟的身份，从雪月城中拿出百两银子自然不在话下。而且，看这小子除了武功路数刚猛奇特之外，心思简直单纯得像张白纸，并不像在骗人。

毕竟，他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傻子，萧瑟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

他心中迅速盘算了一番利弊得失，随即点了点头，用一种仿佛做了多大让步的语气说道：“可以，欠账暂且记下。但是——”他话锋一转，“我得跟你同去雪月城！”

雷无桀正愁没钱，一听对方愿意缓期，立刻如释重负，想也没想就点头：“可以！没问题！”

“还有。”萧瑟眼睛微微一转，那双总是带着倦意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如同狐狸般的狡黠笑意。

旁边那几个刚包扎好伤口的小二们，顿时在心中替这个武功高强却单纯憨厚的红衣少年默哀般地叹了口气。老板要放大招了。

“事后还账，需要利息。”萧瑟朗声说道，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破败的大厅里，“我要——五百两！”

雷无桀仿佛被一道天雷劈中，顿时呆立当场，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一百两变五百两？！这利息也太黑了吧！

萧瑟则根本不等他回应，仿佛此事已是定局。他轻轻一挥手，那两扇沉重的大门再次无声无息地滑开，露出了门外依旧纷飞不止的漫天大雪。他拢了拢身上华贵的狐裘，望着那苍茫天地，轻轻叹了口气，低声地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也是很多年，没有走出这片地方了。” 语气中，竟似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那慵懒的背影在风雪背景下，平添了几分寂寥与神秘。

亓月笙看了看旁边还在为五百两巨款石化状态的雷无桀，又看了看独自立于风雪门前、气质卓然的客栈老板萧瑟，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新奇。

她才踏入江湖多久啊？不过半日光景。没想到，这么快就结识了两位如此特别、如此厉害的人！一位是出身名门、身怀绝技、赤诚坦荡的雷家少年；另一位，则是深藏不露、看似慵懒实则高深莫测的客栈老板，背后定然有着精彩的过往。

而且，他们三人就要结伴同行，前往那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城——雪月城！

这遭遇，简直比她看过的任何话本都要精彩！

这难道就是真正的江湖吗？充满了意想不到的相遇，以及无限的可能？

她的江湖之路，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平凡了。

风雪依旧，前路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