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杰斯

傍晚的黄昏带着一丝醉意，人们带着微醺进入梦乡，一切静谧而安详。浑浊的泥土上遗留着人们的足迹，开辟出一条条新的道路。一旁的腐败木栏上爬满了蛀虫，虫鸣嘈杂却又悦耳，似乎有着说不尽的秘密止于口中。

阿斯特尔牵着母亲的手，漫步在回家途中。母亲的手宽大而有温度，手心间的厚茧让阿尔有些不适。凯瑟琳一遍遍询问着阿斯特尔校内发生的事，阿斯特尔却只是沉默。终于，沉寂许久后，阿斯特尔开了口:

“妈妈，爸爸为什么从不告诉我他的职业？”

凯瑟琳感到惊愕，她不知道从不关心此事的儿子为何会忽然提问。

“学校里的同学好像都知道爸爸的身份，但你们却从不告诉我，为什么啊？”

凯瑟琳深吸一口气，“你爸爸他……”

数百年前，亚特拉斯王国内部发生了严重的分裂，先王的权力被架空，内务朝政全权由多个帮派掌控。其中规模最庞大的两个帮派一个是“米歇尔”派，另一个为“普罗米修斯”派。米歇尔派掌握了朝中六成的军队财政，是帮派中规模最庞大，实力最强的帮派。分裂后不久，米歇尔派便靠着强硬的实力合并了其他各部分帮派，而普罗米修派誓死不屈，抵挡了米歇尔派的全权进攻。在长年的战争中，米歇尔派虽吞并了许多帮派，但他们所过之处，民不聊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普罗米修斯派则从不主动发动战争，尽力维持着帮派内部地区居民的生活。

经过了数年的战争，人民早已疲惫不堪，米歇尔派眼看迟迟不能攻破普罗米修斯派，便提出求和，与普罗米修斯派共建一个新的国度。为百姓着想，普罗米修斯派答应了请求，并且将先王的子嗣重新拥立为王，意图维持短暂的和平，这两个帮派也有了新的名字“歇党”与“普党”。但随着时间推移，两党之间的矛盾摩擦也逐渐多了起来。

公元1026年，19岁的杰斯·赫兰德于普党中脱颖而出，与他的好友夏洛·斯派克，在对外的“新区保卫战”与“亚可士之战”中大显身手。杰斯也成为亚特兰斯王国中最年轻的“伊犁”奖章拥有者，并担任普党的副主将，驻守在亚特拉斯边境。他所带领的军队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周围的国家不寒而栗，便主动对亚特兰斯俯首称臣。普党的名声也因此水涨船高，受到了王的嘉奖，地位在朝中更加巩固。而歇党主张的对外扩张计策也胎死腹中，但碍于普党的强大，数年内并没有较大的动作。

“你的爸爸啊，他是一个士兵，一个很强大的士兵。”

“同学说他和王同台过，真的吗？”阿斯特尔追问道。

“是的，之前不告诉你是为了掩盖风声。你爸爸他，更希望你能作为一个普通孩子生活下去。”阿斯特尔很不理解，但没有继续问下去。

踏过泥泞的小路，绕过羊圈，阿斯特尔与母亲终于抵达了家门口。凯瑟琳点燃了煤油灯，昏黄的火光温暖着这间宽敞而空旷的木屋。凯瑟琳转去做饭，阿斯特尔趴在桌上，心里盘算着:“既然爸爸那么厉害，为什么不多雇几个奴隶为母亲分担家务；既然爸爸那么厉害，为什么不为我们盖一间更好的房子；既然爸爸那么厉害，为什么不愿意早点带我去首都玩？听妈妈说那里有很多好吃的，有一座城镇那么大的皇宫……”带着这些问题，阿斯特尔的眼皮越来越重，渐渐闭上了双眼。

入秋的季节，秋风顺着窗户飘进这间小木屋，轻抚着少年稚嫩的脸，像是母亲的手掌，温暖而细腻，将煤油灯散发的丝丝温度传递了过来。如果可以，阿斯特尔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

在屋外洗菜的凯瑟琳发现了什么，远处山坡上亮起了星星火光。在那一簇簇火光中，有着星河般的亮点。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凯瑟琳的眼睛顿时瞪大了起来，那并不是繁星，而是一把把长矛反射的亮光。月色映射出那些兵器的寒冷，在这入秋时节让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是军队！”

凯瑟琳慌忙放下手中的菜篮，转身进屋，推了推在睡梦中的阿斯特尔。阿斯特尔睁开朦胧的双眼，来不及询问便被母亲抱起，匆匆向屋内走去。凯瑟琳将阿斯特尔放下，用尽全力撬开了地下一块腐烂已久的木板，引入眼帘的是一间狭小的隔层。

“你躲进去，我会来接你，一定不要发出来，记住！千万不要发出声音！”说完，凯瑟琳便将阿斯特尔推了进去，盖上了木板。

里面没有灯光，只能靠着木板夹层间的缝隙渴求些许光明，里面的隔音很差，能听到凯瑟琳踏过木板时咯吱咯吱的响声。阿斯特尔在里面感到寒冷又孤独，他不清楚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只能不停的等待。听着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阿斯特尔感到很害怕。“是爸爸回来了吗？才一天而已啊，那为什么妈妈要把我关在里面啊？”

他用手紧紧抓着衣角，手心不断出着汗。

“是这里吗？秃子？”

“如果走的没错就是这了，喂，这里是赫兰德的庄园是吧”

“是，你们是谁？这么晚来我们家干什么”凯瑟琳手撑着门柱。

“奥，赫兰德夫人，我们啊，我们……”

听着外面断断续续的话，阿斯特尔感到极度不安，直觉提醒着他外面很危险。外面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一大堆人的脚步声，并且离阿斯特尔越来越近。沉重的脚步踏过阿斯特尔的头顶，陈旧的木板落下了一层层灰，洒在了阿斯特尔的头上。但他不敢动，也不能动，心里不断默念着母亲的话语“不要出声！不要出声！”

“找到了吗？”

“还没有。”

“找不到就把整个庄园都搜一遍，一只老鼠都不能出去，另外一队人跟我去镇上找。”

阿斯特尔挤在狭小的空间里，胳膊和膝盖的酸痛让他无法忍受，但他却只能依偎在墙边。

不知过了多久，阿斯特尔被一阵亮光喊醒，他眯着眼，眼睛始终无法聚焦。

等他认真看清时，是一个中年男人掀开了木板。他体型壮硕，穿着破烂的军装，身上布满了灰尘，头发凌乱不堪，衣服上渗出了大片血迹，双手已被染红，眼球里渗出的血丝像是用红色钢笔画的一样，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一颗颗流向嘴角，他的表情极度扭曲，不知是喜是悲。

“终于找到你了啊，阿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