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岩壁上,喘着气。右臂的伤口还在渗血,布条已经发黑。乌鸦那句话一直在耳边回响,“你活不过明天”。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说话。但现在我没时间想这些。
我得回去一趟。
祖宅里有一条布带,是我娘留下的唯一东西。外婆临死前总摸着它,好像有话说不出。我想拿回来,至少让它陪着我。
我从岩洞爬出来,天还没亮。风冷得很,吹得树影乱晃。我沿着山坡往下走,脚踩在湿叶子上,声音很轻。右手一直按着左胸,那里有纹路,会动,像心跳但不一样。
祖宅在山腰,离寨子不远。我绕到后山,贴着墙根靠近院门。门没关严,露出一道缝。里面有光,是手电筒的光,在屋里来回扫。
警察来了。
我蹲在竹林边,看见两个穿警服的人在堂屋里翻箱子。另一个拿着强光手电照墙缝,还蹲下去用手指抠。他们是在找暗格。
我不能硬闯。
主卧在东侧,和堂屋隔着天井。我贴着墙挪过去,趴在窗下。窗户关着,但没插闩。我轻轻推了一下,木框吱呀了一声。屋里没人。
我翻身进去。
床还在原来的位置。床板靠墙那一侧有个夹层,外婆以前常坐在那儿,手摸着地板。我蹲下来,指甲抠进缝隙,用力一掀。
板子松了。
里面不是空的。
我摸到一本硬皮书,封面粗糙,像是牛皮做的。刚抽出一半,外面传来脚步声,往这边来了。
我立刻停住,把书塞回去,缩到墙角。
门开了。
警员走进来,手电光照在床上。他走到床边,弯腰看那个夹层,嘴里嘀咕:“这里动过……东西呢?”
他没发现我把书抽出来了一半。
等他走出去,我再伸手,这次一口气把书拿出来。很沉,边角磨损严重,纸页泛黄,封面上一个字都没有。我快速翻了一下,全是密密麻麻的符号和图样,有些像苗文,又不太一样。
胸口突然发热。
不是疼,是热,像有火在烧。我低头看,衣服下面透出一点金光,一闪就没了。
我赶紧把书塞进怀里,外衣拉紧。然后从腰间解下布带,缠在身上。布带很旧,绣着几朵花,颜色都褪了。
做完这些,我往窗边挪。
刚摸到窗框,外面传来脚步声,绕到了屋后。
我僵住。
那人走得不快,应该是巡查的。我听着他走近,呼吸压低。他停在窗外,手电光从玻璃缝照进来,在地上划出一道白线。
我慢慢后退,背贴着墙。
他推了一下窗户。
没推开。
但他没走。
我握住了小刀。
刀柄上有血,是我的血。刚才在岩洞包扎时蹭上去的。我拇指顶开刀刃,三厘米长,不够杀伤,但能自保。
外面的人忽然转身,朝院门方向喊:“东屋没人!床底也查了!”
屋里立刻有人回应:“好,收队!”
我抓住机会,猛地推开窗户,翻身出去,落地时右腿一软,差点跪倒。我撑着墙站稳,一瘸一拐地往院墙跑。
刚翻上墙头,身后就响起了惊叫。
“谁?!”
我跳下去,脚踩在松土上打滑,摔了一跤。顾不上疼,爬起来就往林子里冲。
后面人声嘈杂,手电光乱晃。有人喊:“那边!往山里跑了!”接着是脚步声追出来。
我拼命跑。
肺像要炸开,右臂撞在树干上,伤口裂开,血流得更快。我不敢停,一直往深山方向跑。
跑到一条小溪边,我才停下。
我趴在地上,大口喘气。回头看,灯光已经远了,没人跟上来。
我解开衣服,先看胸口。纹路还在,安静地伏着。再摸怀里的书,还在。
我把它拿出来。
月光刚好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书上。封面依旧无字,但边缘有一圈烫金纹路,弯弯曲曲的,像是某种图案。我盯着看了几秒,忽然觉得眼熟。
这纹路——和我胸口的一样。
我翻开第一页。
纸很脆,一碰就响。上面画着一只虫子,肥硕,像蚕,通体金色。旁边有几个字,我看不懂,但笔画走势让我心里一颤。
这不是普通的书。
这是蛊书。
我合上书,紧紧抱在胸前。冷风吹过来,我打了个寒战。远处山林黑压压一片,不知道哪里是路。
我不能回寨子。
也不能留在这里。
我站起来,往溪流上游走。水很浅,踩进去冰凉。我顺着水流走,脚底打滑,几次差点摔倒。
走了大概一里地,溪边出现一块大石头,表面平整,像是被人清理过。石头后面有几根木桩插在土里,连着红线,围成一个小圈。
我没碰红线。
但我看见圈里摆着三个陶碗,每个碗里都有灰烬,像是烧过什么东西。
我退后一步。
这时,怀里的书突然又热了一下。
不是发光,是发烫,像被火烤着。
我还没反应过来,头顶的树梢传来扑棱声。
那只乌鸦又来了。
它落在高处的枯枝上,红眼睛盯着我。
它张嘴,声音沙哑:
“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