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百草收到那封迟到的信时,正站在世界元武道锦标赛的领奖台上,金牌的光芒刺得她眼眶发酸。信封上没有寄信人,只有熟悉的字迹,一笔一划都带着她记忆里的张扬与温柔,是方廷皓的字。
信是从岸阳寄来的,邮戳日期是三个月前。她拆开信封,泛黄的信纸掉出一枚小小的素银戒指,内侧刻着的“百草”二字早已被摩挲得发亮,还有几张折叠整齐的元武道招式草图,上面有他密密麻麻的批注,全是针对她旋风踢的优化建议。
“百草,见字如晤。”
开篇的五个字让她瞬间红了眼,记忆翻涌如潮。世青赛决赛后,她踢伤婷宜,他那句“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像一把刀,斩断了他们之间所有可能。她退出元武道,远走他乡,而他留在岸阳,一边照顾瘫痪的妹妹,一边应对风云道馆的逼迫,用冷漠筑起高墙,将她越推越远。
她不知道,那些年她打工被刁难时,悄悄替她解围的是他;她腿伤复发没钱医治时,匿名支付医药费的是他;她深夜在道馆独自练习时,躲在街角默默守护的也是他。他的恨是真的,疼惜也是真的,就像他信里写的:“恨你让婷宜躺了五年,更恨自己,哪怕过了这么久,还是见不得你受一点委屈。”
信纸的字迹渐渐变得潦草,甚至有些颤抖。“医生说,我母亲当年的旧伤引发了并发症,加上常年训练的劳损,撑不了多久了。百草,我不怕死,只是遗憾,没能等到你真正原谅我,也没能告诉你,那年准备在你夺冠时送你的戒指,我一直带在身上。”
“我解散了贤武道馆,把所有财产都捐给了运动员康复基金会,以你我的名义。婷宜的康复情况越来越好,她已经不恨你了,还说希望你能一直站在赛场上。对不起,以前总是逼你做选择,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继续做那株坚韧的百草,永远向阳而生。”
“最后一次见你,是在你出国前的车站。你穿着洗得发白的外套,背着简单的行囊,眼睛红红的却故作坚强。我多想冲上去抱住你,告诉你我从未怪过你,可我不能,婷宜还在病床上,我是她唯一的哥哥。”
信的末尾,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有最后一句话格外清晰,带着未干的泪痕:“百草,如果有来生,我想做你身边的风,不用站在对立面,不用小心翼翼,只是陪着你,看你一次次站上领奖台。忘了我吧,好好生活。”
信封里还夹着一张照片,是他们初遇时的道馆,他站在阳光下,笑容张扬,身边是倔强练习的她。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我的阳光,祝你永远明亮。”
就在这时,手机弹出一条新闻推送——“前元武道世界冠军方廷皓,于三个月前因旧伤复发医治无效去世,临终前仍在修改元武道教学手册,捐献全部遗产助力运动员康复事业。”
戚百草瘫坐在领奖台上,金牌从手中滑落,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终于明白,那些年他的冷漠与疏远,全是身不由己的守护;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爱意,都藏在一次次默默的付出里。她以为还有大把时间可以解释,可以道歉,可以告诉他,她早就不怪他了,甚至,她也动过心。
可如今,阴阳两隔,所有的遗憾都成了永恒。她紧紧攥着那封信和戒指,泪水汹涌而出,哽咽着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方廷皓,我没有怪你,我也喜欢你啊……”
颁奖礼的掌声雷动,却再也传不到那个爱她至深、护她至远的人耳中。风吹过赛场,带着遥远岸阳的气息,仿佛是他最后的回应,轻得像一场梦,却痛得刻骨铭心。
很多年后,戚百草成为元武道教练,她教过的每一个学生,都听过一个关于“骑士与杂草”的故事。她的办公桌上,永远放着那封信和戒指,还有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少年站在阳光下,笑容明亮,一如初见。
而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那些迟来的爱意与原谅,最终都化作了漫长岁月里,最痛的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