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梧桐叶落了又生,戚百草在方廷皓身边待了整整半年。
这半年里,她活得像个没有自我的影子。他让她几点起,她就不敢多赖床一分钟;他随口说想吃城南的生煎,她就冒着大雨跑半个城去买,回来时浑身湿透,却只敢小心翼翼把温热的盒子递给他;他有时会在深夜喝醉,抱着她喊婷宜的名字,语气里的脆弱和绝望,像针一样扎进她心里,可下一秒,又会猛地推开她,骂她是“灾星”。
方廷皓的磋磨从不含糊。他会故意在朋友聚会时把她叫到身边,介绍时只说“一个欠了我家的人”,看她攥紧衣角、脸色发白的样子,心里却没半点快意,反而堵得发慌。他会在她练元武道时突然打断她,冷笑着说“你这双脚,除了伤人还会做什么”,看着她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自己的心脏却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有一次,戚百草重感冒发烧,躺在床上昏昏沉沉,梦里全是方婷宜倒下的画面,吓得她浑身发抖。方廷皓回来时看到她烧得通红的脸,下意识就想伸手探她的额头,可指尖刚要碰到,又猛地缩了回来。他别扭地找来退烧药和温水,硬邦邦地说“喝了,别死在我这儿,脏了我的地方”。
戚百草撑着坐起来,接过水杯时手还在抖,药水顺着嘴角往下流,她慌忙去擦,却被方廷皓一把按住。他盯着她苍白的嘴唇、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恨,有怨,可更多的是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疼。他猛地松开手,转身就走,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安分点,别让我再操心。”
那天夜里,方廷皓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夜没睡。他看着卧室的方向,脑海里交替浮现着妹妹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和戚百草刚才强撑着喝水、委屈又隐忍的模样。他知道自己这样很混蛋,明明清楚戚百草不是故意的,却还是把所有的痛苦都发泄在她身上;明明看到她受苦会心疼,却偏要装作冷漠刻薄。
卧室里,戚百草醒着,听着客厅里传来的细微声响,眼泪无声地滑落。她不怪方廷皓的刻薄,只怪自己当初没能控制好力道。只是这样日复一日的磋磨,让她越来越迷茫,不知道这份赎罪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也不知道方廷皓心里的结,到底能不能解开。
而方廷皓看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指尖掐进了掌心。他忽然发现,自己对她的磋磨,早已变成了一种病态的牵绊——他既希望她能一直留在身边赎罪,又怕再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彻底沉沦在这份爱恨交织的泥潭里,再也爬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