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1

第十一章：途中巧遇费介

车队离开澹州，沿着官道向北而行。连日奔波，窗外景色逐渐由熟悉的海岸变为陌生的山野。范闲坐在摇晃的马车里，正拿着一卷书册翻阅，眼角余光却瞥见窗外护卫的红甲骑士队伍里，一个身影似乎格外“努力”地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胸甲里。

那身影，怎么看怎么眼熟。

范闲挑了挑眉，放下书卷，示意马车稍停。他跳下马车，慢悠悠地踱步到那个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骑士身旁，伸出手，用手指关节敲了敲对方冰冷的胸甲，发出“叩叩”的轻响。

“这位军爷，看着面生得很啊？”范闲拖长了语调，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骑士”身体一僵，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硬朗却写满“倒霉”二字的脸，正是本该“死”了的滕梓荆。

“呃……范公子，好、好巧。”滕梓荆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巧？”范闲环抱双臂，上下打量着他这身明显不太合体的红甲，“我记得我好像对外宣布，某个叫滕梓荆的刺客，已经被我‘格杀’了？怎么，这是阴魂不散，还是借尸还魂？”

滕梓荆尴尬地咳嗽两声，压低声音：“范公子，江湖救急！我这‘死人’想要悄无声息进京，难如登天。跟着您的队伍，打着镇北侯府和庆余堂的旗号，沿途关卡谁敢仔细查？这不比我自己钻山沟、躲密林强多了？”

“合着你是把我这儿当免费镖局了？”范闲被他这理直气壮蹭车队的行为气笑了，“还专挑豪华VIP套餐蹭是吧？”

“VIP？”滕梓荆茫然。

“就是最贵、最安全的那种！”范闲没好气地解释，随即又眯起眼，“我说老滕，你这算盘打得挺精啊。就不怕我直接把你扭送官府，或者……让你假死变真死？”

滕梓荆脖子一梗，破罐子破摔道：“范公子你要是那种人，当初在澹州就直接把我剁了喂狗了，还能容我活到现在，还帮我假死？我滕梓荆虽然脑子有时候转不过弯，但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范闲被他这番“真诚”的马屁拍得有些无语，最终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骂道：“行，算你狠！跟着吧，不过给我机灵点，别露了马脚。要是被人发现我队伍里藏了个‘已死’的监察院刺客，那乐子可就大了。”

“明白！多谢范公子！”滕梓荆如蒙大赦，连忙抱拳，又把头盔往下拉了拉，努力将自己伪装成一尊合格的“骑士雕像”。

范闲回到马车，刚坐定，就听见旁边传来万嘉憋笑的声音。她不知何时也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正透过车窗缝隙看得津津有味。

“小范少爷，你这队伍成分是越来越复杂了啊？”万嘉转过头，金色的眸子里满是促狭的笑意，“红甲骑士，前刺客……啧啧，咱们这是去京都还是去演杂耍啊？”

范闲白了她一眼：“还不是你口中的‘小范少爷’魅力太大，什么牛鬼蛇神都往身边凑。”

车队继续前行。午后，官道前方出现了一支人数不多，但气氛明显更加肃杀阴沉的队伍。他们穿着统一的暗色服饰，车辆上没有任何显眼标识，但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气息，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

“是监察院的车队。”范闲眼神一凝。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旁边伪装成骑士的滕梓荆身体瞬间僵硬，脑袋恨不得缩进铠甲里，连呼吸都屏住了。

范闲心中好笑，正想着如何应对，目光却猛地锁定在对方车队前方，一个骑着瘦马、穿着灰扑扑袍子、形容依旧有些猥琐的老者身上。

“老师！”范闲惊喜地低呼一声。

那老者，正是费介！

范闲立刻对车夫吩咐了几句，马车缓缓停下。他拉起还在啃果子的万嘉，低声道：“走，见个熟人。”

两人避开大队人马，借着路旁树林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绕到了监察院车队侧后方。费介似乎早已察觉到他们的靠近，勒住瘦马，慢悠悠地溜达到了树林边缘。

“老师！”范闲笑着上前行礼。

“费老头！”万嘉也笑嘻嘻地打招呼，顺手从兜里掏出个没啃完的果子递过去，“喏，请你吃，澹州特产，甜得很！”

费介那张老脸皱成一团，嫌弃地摆摆手：“去去去，小怪物，谁要吃你口水沾过的东西。”话虽如此，他眼中却闪过一丝暖意。他看向范闲，又瞥了一眼不远处自家车队里那个恨不得原地消失的“骑士”，嘿嘿一笑：“小子，可以啊，这才几天，就把刺杀自己的刺客收编成护卫了？这手段，可以，有你娘的风范！”

范闲摸了摸鼻子，笑道：“老师您就别取笑我了。老滕他……也是被人利用了。对了，老师，您这是押送什么要紧人物？还是有什么任务？”

费介收敛了笑容，压低声音道：“不是押送，是护送四处一个倒霉小子去北边。”他朝着监察院车队的方向努了努嘴，“就是言若海家那小子，言冰云。”

“言冰云？”范闲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嗯。四处这次办事出了大纰漏，假密令都杀到自家提司头上了，更何况目标还是你。院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费介解释道，“言若海身为四处主办，管教不严，识人不明，总得有人出来扛这个责任。他儿子言冰云，能力是有的，就是被他爹保护得太好，这次就被院长一脚踢到北齐当间谍去了，算是戴罪立功，也是磨炼。”

“北齐？当间谍？”范闲吃了一惊，那可是龙潭虎穴。

“啧啧，”万嘉在一旁听得直摇头，金色眸子里满是同情，“这就叫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上面的人勾心斗角，下面的人跑断腿还背锅，惨，实惨！”

费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随即神色转为严肃，看着范闲和万嘉，郑重叮嘱道：“你们两个，到了京都，万事谨慎！那里不比澹州，水深得很，盯着你们的人不知凡几。尤其是你，小怪物！”他看向万嘉，“你那身本事，还有这双眼睛，太扎眼了。能藏就藏，能瞒就瞒，绝对、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你的底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明白吗？”

万嘉见他说得严肃，也收起了玩笑之色，认真地点了点头：“知道了费老头，我会注意的。”

范闲也沉声道：“老师放心，我会看好她的。”

费介这才稍微放心，又交代了几句京都需要注意的势力和人物，便催促他们离开：“行了，快回你们车队去吧，久留引人注意。京都……再见吧。”

范闲和万嘉与费介道别，再次悄无声息地潜回自己的车队。

马车重新启动，范闲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心中对那座越来越近的京都雄城，更多了几分警惕与凝重。费介的警告言犹在耳，言冰云的“发配”更是说明了监察院内部乃至京都上层的暗流汹涌。

作者大家喜欢看现在这种格式还是对话体格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