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久津仁离开后,月纱周围那凝固的空气仿佛瞬间融化了。几个坐在附近的女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凑了过来,带着好奇与几分同情的混合情绪。
“樱井同学,你还好吧?坐在那个位置……真是辛苦你了。”
“亚久津君他……嗯……其实只要不主动招惹他,应该也没事的。”
“是啊是啊,虽然他看起来很可怕,但好像也不会无缘无故打女生……”
月纱对她们露出一个温和而略带疏离的微笑,恰到好处地回应着:“谢谢关心,我没事。”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聊起了刚刚的课程和老师,举止得体,谈吐优雅,很快便让气氛轻松了不少。她像一株柔韧的蒲草,迅速在新的环境中找到了暂时的平衡点。
然而,这份刻意维持的平静,在亚久津仁回到教室的瞬间,便被轻易打破。
他的归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教室门被不算温柔地推开,那抹银色的身影带着室外微燥的气息重新侵入这个空间。他甚至没有看向任何人,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月纱正在和前座的女生讨论一道数学题,感觉到身旁的光线被遮挡,她的声音几不可闻地顿了一下,握着自动铅笔的指尖微微收紧。
他坐下了。
那股熟悉的、带着压迫感的气息再次将她包裹。月纱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继续着之前的谈话,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注意力已经无法集中。一部分感官,如同高度警戒的雷达,不受控制地锁定在左侧。
她能感觉到,他并没有像上午那样立刻望向窗外,而是……似乎在看着她。
那不是一种明确的、带有恶意的注视,更像是一种……无所事事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打量。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缓慢地、漫不经心地掠过她垂在肩侧的蜜糖色发梢,她白皙的侧颈,她因为说话而轻微起伏的肩线……
那目光太过直接,太过坦荡,仿佛在观察一件有趣的摆设。月纱感觉被他目光扫过的皮肤,隐隐泛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她甚至不敢转头去确认,只能僵硬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变得有些勉强。
前座的女生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有些不安地瞥了亚久津一眼,匆匆结束了话题,转回了身。
周围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绝。月纱垂下眼,假装整理着桌上的文具,心跳却失序地鼓噪着。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在耳膜里嗡嗡作响。
他在看她。
这个认知让她如坐针毡。那目光不像其他男生那样带着羞涩的欣赏或灼热的好奇,而是充满了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探究,甚至带着一丝评估所有物般的霸道。仿佛在确认这个突然出现在他领地内的“东西”,究竟是个什么成色。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砂砾上煎熬。
终于,上课铃声如同救赎般响起。
老师走进教室,开始讲课。月纱暗暗松了口气,以为那令人窒息的审视会就此结束。
然而,她错了。
在整个下午的课程中,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断断续续,却从未真正消失。
当她低头记笔记时,能感觉到那目光落在她握着笔的手指上。
当她抬头看黑板时,能感觉到那目光流连在她纤细的脖颈。
当她因思考而微微蹙眉时,能感觉到那目光定格在她轻抿的唇瓣。
那视线如同无形的蛛网,从身旁那个危险的源头散发出来,将她层层缠绕。她无处可逃,也无法抗议。因为每当她鼓起勇气,用眼角的余光快速扫过去时,总会发现亚久津仁要么是望着窗外,要么是闭着眼睛,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仿佛之前的注视都只是她的错觉。
但这怎么可能全是错觉?
那种皮肤被灼烧的异样感,那种心脏被无形之手攥紧的紧张感,真实得让她无法忽视。
月纱第一次体会到,原来“被看着”这件事,可以如此具有侵略性,如此令人心神不宁。这不再是转学第一天单纯因为对方“凶名在外”而产生的畏惧,而是一种更具体、更贴近的……被锁定感。
仿佛她已经被纳入了某个危险的视野范围,成为了一个无可避免的目标。
放学铃声响起时,月纱几乎是立刻开始收拾书包,动作比平时快了许多。她必须离开这里,逃离这令人无所适从的视线牢笼。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就在她经过亚久津仁的座位,走向教室门口时——
她清晰地感觉到,那道一直如影随形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她的背上。
锐利,直接,毫不避讳。
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口。
月纱的脚步没有停,甚至没有回头。但她知道,有些事情,从她坐在他旁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这无可避免的视线,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