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桥畔的绿萼梅果然名不虚传，枝桠间缀满了洁白的花朵，花瓣薄如蝉翼，凝着细碎的露珠，在春日暖阳下泛着莹润的光泽，清香缕缕，沁人心脾。
沈玥驻足花前，抬手轻拂过一朵盛放的绿萼梅，眼中满是喜爱：“这般清雅的花色，倒与海棠的艳丽截然不同，别有一番韵味。”
萧珩立在她身侧，目光落在她沾着花香的指尖，语气温和：“绿萼梅贵在洁雅，不施粉黛却自具风骨，倒与小姐的品性有几分相似。”
这话夸得含蓄又贴切，沈玥脸颊微红，浅浅一笑，未作回应，却悄悄往花树旁挪了挪，与他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一行人沿着桥边的小径缓步前行，扶澜始终安静地跟在沈玥身侧，偶尔帮她拂去落在肩头的花瓣，话不多却处处周到。原本走在最外侧的逐潮，却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眼珠子一转，突然加快脚步，绕到了沈听澜身边。
她仰着圆圆的脸蛋，眼睛亮晶晶的，像只活泼的小雀：“沈听澜！你刚才笑起来真好看，平时是不是很少笑呀？”
这突如其来的搭话，让同行的几人都愣了一下。沈听澜性子本就开朗，只是碍于“仆人”的身份，一直刻意收敛着锋芒，此刻被逐潮这般直白地追问，倒也不显得局促，反而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爽朗的笑：“姑娘说笑了，只是平日里少见这般有趣的景致，今日心情畅快些罢了。”
“那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呀？”逐潮得寸进尺，叽叽喳喳地追问，“你和陆观潮都是沈公子的仆人吗？我看你们气质不凡，不像是寻常人家的随从呢！”
这话问得有些冒昧，扶澜连忙轻声提醒：“逐潮，别多问。”
逐潮吐了吐舌头，却还是眼巴巴地看着沈听澜，等着他的回答。沈听澜倒不介意，反而觉得这小丫鬟率真可爱，耐心答道：“我们只是跟着公子游学的仆从，见过些世面罢了，算不得什么不凡。”
他说话时语气轻松，条理清晰，与平日里沉默寡言的陆观潮形成了鲜明对比。而一直默不作声的陆观潮，竟也难得地开口，补充了一句：“公子待我们甚好，此番游学，也多亏了公子照拂。”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久不言语的滞涩，却字字清晰。这突如其来的回应，让萧珩都吃了一惊。他深知陆观潮的性子，冷硬寡言，平日里除了执行命令，几乎不与人闲谈，今日竟会主动搭话，实在是破天荒头一遭。
萧珩心中暗喜，看来这逐潮的活泼，倒是让这两个常年绷着神经的侍卫，都多了几分烟火气。
一行人走到小径拐角处，沈听澜趁扶澜与逐潮驻足看花的间隙，悄悄凑到萧珩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殿下，陆观潮这木头疙瘩，今日倒是开了金口，以前在军中，他能十天半个月不说一句话，没想到竟会对一个小丫鬟搭话。”
语气中带着几分明显的嫌弃，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萧珩闻言，低笑出声，用折扇掩了掩唇角：“没想到你这冷面侍卫，也有八卦的时候。观潮性子本就内敛，今日许是真被逐潮姑娘的活泼感染了。”
“感染？”沈听澜撇了撇嘴，“依属下看，他是被姑娘问得没法子，才不得不开口。不过这逐潮姑娘，倒是真不怕生，与她那内敛的丫鬟姐姐，真是天差地别。”
萧珩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逐潮正拉着陆观潮的衣袖，追问他有没有见过塞外的风光，而陆观潮虽话少，却每问必答，神色认真，没有半分敷衍。扶澜则站在一旁，偶尔无奈地摇摇头，却也未曾阻拦。
这般画面，倒显得格外和谐有趣。
“性格互补，倒也难得。”萧珩笑了笑，目光重新落回沈玥身上。
此时沈玥正俯身看着石缝间冒出的一株小雏菊，神情专注而温柔。春日的阳光洒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让她原本清雅的容貌更添了几分暖意。
萧珩心中一动，放缓脚步，与她并肩而立：“沈小姐似乎对这些寻常花草，也格外偏爱？”
沈玥直起身，笑道：“花草无贵贱，皆是自然馈赠。这雏菊虽不起眼，却能在石缝中顽强生长，迎风而开，比起温室中的名花，更让我心生敬佩。”
“小姐所言极是。”萧珩眸中满是赞赏，“世人皆爱名花贵草，却不知平凡之物，亦有其风骨。这般见解，实在难得。”
两人闲谈间，语气愈发投机。萧珩谈及游学途中所见的名山大川，言语间开阔大气，不似寻常书生那般酸腐；沈玥则分享着自己读书作画的心得，见解独到，通透豁达。偶尔逐潮与沈听澜的笑声传来，为这段同行之路，更添了几分热闹。
陆观潮虽依旧话少，却会在逐潮提问时，耐心解答，甚至偶尔还会主动说上一两句自己的见闻。沈听澜看在眼里，心中愈发觉得新奇，时不时用眼神向萧珩示意，那模样，活像个发现了新大陆的孩子。
萧珩心中暗暗觉得，这场刻意为之的相遇，似乎正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不仅他与沈玥的关系渐渐拉近，连身边的侍卫与丫鬟，都生出了几分投缘的意味。
一行人沿着小径走到尽头，前方便是一片开阔的湖面，湖面上波光粼粼，几只水鸟正悠闲地游弋。沈玥望着湖面，轻声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免得父亲母亲牵挂。”
萧珩心中虽有不舍，却也知晓分寸，颔首道：“也好，今日能与小姐同行，探讨诗词，实乃幸事。不知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向小姐请教？”
沈玥浅浅一笑，眼中带着几分真诚：“沈公子客气了，若有缘，自会再见。”
说罢，她便带着扶澜、逐潮，向萧珩三人微微颔首道别，转身沿着湖边的小路离去。逐潮走了几步，还忍不住回头，对着沈听澜挥了挥手，沈听澜也笑着回了个礼。
萧珩望着沈玥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花木深处，才收回目光。他转身看向沈听澜与陆观潮，嘴角的笑意藏不住：“今日之行，倒是收获颇丰。”
沈听澜挑眉道：“殿下是说，与沈小姐相谈甚欢？还是说，属下与陆观潮，找到了投缘的姑娘？”
萧珩笑骂道：“你这小子，倒学会打趣本殿下了。”
陆观潮站在一旁，脸上虽依旧没什么表情，却难得地补充了一句：“逐潮姑娘，性子率真，倒是难得。”
萧珩与沈听澜同时看向他，眼中满是惊讶。沈听澜更是夸张地张大了嘴：“陆观潮，你今日这是怎么了？不仅开口说话，还夸人了？”
陆观潮耳根微微泛红，别过脸去，不再言语。萧珩见状，朗声大笑起来。春日的暖阳洒在三人身上，伴随着湖面的微风与淡淡的花香，让这场充满意外与惊喜的相遇，更添了几分悠长的韵味。
萧珩知道，他与沈玥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这长安的春日，也因为这场相遇，变得格外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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