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的小房间里，新挂上的“青瓦巷·念睡图”还带着淡淡的松墨香。她趴在床沿，手指轻轻点着画里自己嘴角的糖渣，咯咯直笑。二舅舅画得真像，连她睡着时皱起的小眉头都没放过。
“傻笑什么呢？”五舅楚凛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巴掌大的木雕小狐狸，“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阿念眼睛一亮，扑过去抢过小狐狸：“哇！是小狐狸！跟后山那只一样！”楚凛最会木雕，总能把山里的小动物刻得活灵活现。
“喜欢就好。”楚凛揉了揉她的头发，目光扫过墙上的画，“你二舅这手艺，越来越精进了。”他凑近看了看，忽然指着画角落，“这是什么？”
阿念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画的右下角，靠近窗台的阴影里，似乎藏着个模糊的轮廓。像个人影，又像块石头，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不知道呀，二舅舅画的时候我睡着了。”
楚凛皱了皱眉，指尖在画纸上虚点了点：“看着像个人……罢了，许是他随手画的阴影。”他把话题岔开，“走，五舅带你去后山掏鸟窝，听说最近有新孵的小麻雀。”
“好呀好呀！”阿念立刻把画的事抛到脑后，抓着小狐狸木雕就往外跑。
后山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楚凛背着阿念走在山道上，听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五舅，你说二舅舅画里的影子会不会是玄衣人呀？”她忽然想起那个总穿着玄衣的神秘人，上次送她珠子时，身影就跟画里那团阴影有点像。
楚凛脚步顿了顿，含糊道：“别瞎想，山里影子多，许是树影呢。”心里却泛起嘀咕——楚珩画画向来仔细，从不随意添笔，那影子看着确实蹊跷。
两人在一棵老槐树上找到了鸟窝，里面果然有几只光秃秃的小麻雀，张着黄嘴丫要食吃。阿念看得入迷，楚凛则在一旁削着木枝，打算给小麻雀做个更结实的窝。
“五舅你看！”阿念忽然指着山下，“是二舅舅和苏姐姐！”
山脚下的青石板路上，楚珩和苏婉并肩走着，苏婉手里拿着幅卷轴，两人似乎在讨论什么，时不时停下脚步比划几句。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像极了楚珩画里常有的意境。
“你二舅呀，”楚凛笑着摇头，“一碰到苏姑娘，画都画不赢了。”
阿念似懂非懂，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两个身影。直到他们走进巷口，她才回头问：“五舅，二舅舅会把苏姐姐也画进画里吗？就像画我一样？”
“说不定哦。”楚凛刮了下她的鼻子，“等你二舅画了，咱们就去讨来看。”
回到家时，阿念特意绕到二舅的画室门口。窗户半开着，楚珩正坐在画架前，手里的笔悬在纸上，迟迟没落下。他面前摊着的宣纸上，已经画好了青瓦巷的街景，唯独街角的位置空着，像是在等着画什么人。
阿念踮着脚往里看，忽然发现画的角落——跟她房间那幅“念睡图”一样的位置，也有一团模糊的阴影。比之前那幅更清晰些，能看出是个人站在巷口，玄色的衣袍在风里微微飘动。
“念念？”楚珩忽然回头，看到她吓了一跳，“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阿念指着那团阴影，“二舅舅，这是玄衣人吗？”
楚珩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随即笑道：“小孩子家家眼神倒尖。是路过的客人，随手画的。”他赶紧用镇纸压住宣纸，“饿了吧？我让你三舅留了杏仁酥。”
阿念被杏仁酥勾走了注意力，没再追问。但她心里记下了那团阴影——它跟玄衣人每次出现时的样子太像了，尤其是衣袍飘动的弧度。
晚上吃饭时，阿念忍不住把这事告诉了大舅楚渊。楚渊听后，放下筷子沉思片刻，对楚珩道：“二弟，你画里那影子……是不是玄先生？”
楚珩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低声道：“大哥也看出来了？他总在巷口站着，我就顺手画了。”
“那人身份不明，你少招惹。”楚渊眉头紧锁，“前几天我去县衙办事，听说城外山神庙总有人半夜看到玄衣人影，怪瘆人的。”
阿念嘴里的杏仁酥差点掉下来——山神庙？她上周还跟七舅楚明去那里拜过山神呢！
“大哥多虑了，”楚珩勉强笑了笑，“许是巧合。我看他不像坏人，上次还给了念念颗避灾的珠子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楚渊没再多说，但脸色依旧凝重。
阿念躺在床上，看着墙上的“念睡图”，总觉得那团阴影在动。她想起大舅的话，想起山神庙的传闻，心里有点发毛。忽然，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落在了窗台上。
她鼓起勇气拉开窗帘一角——月光下，窗台上放着颗莹白的珠子，跟上次玄衣人送她的那颗很像。而巷口的老槐树下，立着个玄色的身影，正抬头往她房间的方向看。
四目相对的瞬间，那人转身消失在夜色里。阿念握着那颗新珠子，手心沁出了汗。
她忽然明白，二舅舅画里的影子，从来都不是随手添的。它们真实地存在于青瓦巷的日与夜，像个沉默的守护者，又像个神秘的观察者，悄悄藏在画里画外，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而那幅“念睡图”上的阴影，似乎比昨晚又清晰了些。玄色衣袍的褶皱里，好像露出了半只握着珠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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