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林澈刚结束画廊的兼职坐进江寻的车里,一个纸袋就递了过来。
“毕业礼服,试一下,不合身我让人去改。”江寻的语气很平常。
林澈抱着纸袋,愣了一下。他才真正意识到,毕业,这个曾经遥远的概念,已经近在眼前。
当他回到宿舍,穿上那件宽大的、带着庄重感的学位袍时,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有对未来的迷茫,有对学生时代的不舍,也有一丝……想要和身边那个人一起走下去的微弱勇气。
这种勇气,在第二天被许昭咋咋呼呼地拉去拍照时,变得具体起来。
春深夏浅,阳光开始变得有了重量。校园里随处可见穿着学位服拍照的学生,空气里弥漫着栀子花的香气和离别的预演。
“所以,我们真的要毕业了。”
许昭抱着崭新的学位服,一屁股坐在画室外的长廊上,语气里是罕见的、与他性格不符的感慨。林澈正小心地抚平自己袍子上的褶皱,闻言手指顿了顿。江寻和顾淮站在一旁,一个姿态闲适,一个沉静如水。
“怎么,舍不得我?”顾淮推了下眼镜,语气平淡地戳破许昭的感伤。
“滚蛋,我是舍不得我这无忧无虑的青春!”许昭立刻跳起来,恢复了活力,把学位帽扣在顾淮头上,“走,拍照去!必须把咱们金融系之光和美术系之宝的友谊定格下来!”
四个人笑闹着走向图书馆前的草坪,那里是经典的毕业照取景地。阳光很好,绿草如茵,周围是喧闹的人群和此起彼伏的快门声。
许昭是最活跃的那个,拉着他们摆各种夸张的姿势。顾淮虽然一脸“被迫营业”的无奈,却始终配合地站在他身边。江寻则大多数时候都站在林澈身侧,手臂自然地搭在他的肩上,或是在林澈被许昭拉得踉跄时,稳稳地扶住他的腰。
在摄影师喊“三、二、一”的瞬间,江寻会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林澈被阳光照得几乎透明的耳廓上,而林澈的嘴角,总会因为身旁人的气息而扬起最真实的弧度。
这些亲昵被镜头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啧,看看这拉丝的眼神。”许昭凑在相机预览屏前,指着江寻和林澈的合影,“这照片要是流出去,得碎了多少学妹的心啊。”
林澈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脸,江寻却只是轻笑一声,揽着林澈的肩膀的手收得更紧了些,坦然道:“拍得不错,记得发我原图。”
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和公开的坦然,在四人之间流淌。
拍完一轮,他们在树荫下休息。许昭拧开一瓶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看向江寻:“对了寻哥,毕业典礼后你家那个酒会,这回总该带家属了吧?”他说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林澈。
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林澈握着水瓶的手紧了紧。他知道那个酒会,是江寻家族每年为庆祝他毕业暨正式引入社交圈而举办的,往来皆是名流。苏雯之前提及的“下周末的酒会”,正是这个。
江寻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没有立刻回答许昭,而是先看向了林澈。
“你想去吗?”他问,声音不高,却足够让旁边的顾淮也听清。
这是一个简单的问句,却重若千钧。它不仅仅是一个邀请,更是一个姿态,是江寻试图将林澈正式带入自己世界的尝试。
林澈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他想起苏雯,想起江寻母亲那通电话里可能存在的冷漠,想起那个他只在财经新闻上见过的、光鲜而遥远的世界。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江寻等待的目光,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自然:
“我……到时候看情况吧,也许画廊那边有安排。”
他选择了回避。用一个工作上的借口,婉拒了第一次可能直面那个庞大世界的机会。
江寻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失落,但他没有勉强,只是点了点头,语气依旧温和:“好,不急。”
许昭似乎意识到自己问了个不太合时宜的问题,赶紧打着哈哈岔开了话题。顾淮则若有所思地看了林澈一眼,没有说话。
阳光依旧明媚,青春在快门声中被定格成永恒。但林澈知道,有些关乎未来的选择题,已经随着毕业季的到来,悄无声息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而他,还没有找到那个能让自己安心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