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浪

继那天之后，他们并没有忘记在酒桌上的约定，而是举办了一场毕业旅行，目的地定在了被誉为“潜水者天堂”的翡翠岛。

飞机舷窗外，岛屿如一颗镶嵌在蔚蓝丝绒上的祖母绿，周围环绕着一圈梦幻的白色沙滩和浅碧色的潟湖。当咸湿温热的海风扑面而来时，许昭第一个张开双臂，夸张地大喊：“资本主义的香甜空气！我来了！”

他们下榻的villa隐匿在繁茂的热带植物中，拥有私人的无边泳池和直面大海的露台。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停在私人码头的那艘流线型的白色游艇——江寻安排的，未来几天他们在海上的家。

“哇！这才是人生啊！”许昭戴着夸张的墨镜，一个箭步跳上甲板，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躺下。顾淮则淡定得多，从随身冰桶里拿了瓶冰水，靠在船舷，安静地翻着一本外文小说，海风拂动他额前的碎发。

而船尾处，则是另一番光景。

林澈有些局促地站着，看着脚下随着波浪轻轻摇晃的甲板，以及眼前那片无边无际、在阳光下碎金闪烁的浩瀚海洋，心里既兴奋又带着点本能的畏惧。

江寻已经换上了冲浪裤，上身是简单的白色速干T恤，勾勒出流畅而富有力量的肌肉线条。他拿起一块适合初学者的宽大冲浪板，走到林澈面前，眼神明亮，带着鼓励的笑意。

“怕吗？”

林澈老实地点头：“有点。”

“跟着我，就不会。”江寻的声音很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他先是在相对平稳的甲板上，向林澈演示如何趴板、如何划水、以及最关键的时刻如何迅速起身。

记住，核心要稳，眼睛要看着岸的方向，不要看脚下的浪。”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扶着林澈的腰，帮他寻找平衡感。“起身要快，要果断，像这样——”

他做了一个示范动作，流畅而充满爆发力，像一头矫健的海豚破水而出。阳光勾勒着他湿漉的侧影，自信又耀眼。

林澈看着他的样子，心跳有些失序。

到了真正下水的时刻。林澈趴在冲浪板上，按照江寻的指导奋力划水。第一个浪头打来，他试图起身，却瞬间失去平衡，摔进了温暖的海水里。

海水包裹着他，他有些慌乱地蹬腿，一只有力的手臂立刻将他从水里捞了起来。

“咳咳……”

“没事吧？”江寻托着他的胳膊，让他重新趴回板上，自己则踩水在他身边，眼神里没有一丝不耐烦，只有全然的专注，“很好，第一次能划水就很棒了。记住刚才摔倒的感觉，下次起身时，重心再低一点。”

他一遍遍地陪着林澈尝试，在他每次失败时稳稳地接住他，在他取得一点点进步时，毫不吝啬地给予赞赏的笑容。

“眼睛看前面，对，就是这样！”

“脚再分开一点，稳住了！”

“别松手，我就在你后面！”

他的指导声混着海浪声，清晰地传入林澈耳中。在一次次的跌倒与爬起中，林澈最初的恐惧渐渐被一种奇妙的信任感取代——他相信，无论他摔得多狼狈，身后总有一双手会立刻将他托起。

就在这时，林澈又一次失去平衡，整个人向后栽去。江寻眼疾手快，立刻潜入水中，几乎是拦腰将他抱出了水面。

两人浮出水面的瞬间，游艇上立刻传来许昭嘹亮又促狭的喊声：

“林澈！你是不是故意的？就为了让我们江少爷多抱你几下？这手段高明啊！”

林澈的脸瞬间爆红，连耳朵尖都染上了粉色，下意识就想从江寻怀里挣脱。江寻却低低地笑了起来，手臂非但没松，反而收得更紧了些。他回头，冲着游艇方向扬声道：“许昭，再废话，下次落水我可就不捞你了。”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笑意和纵容，目光转回林澈通红的脸时，更是柔软得不像话。

“别理他。”他在林澈耳边低声说，温热的气息拂过他湿漉的耳廓，“我们继续。”

终于，在一个恰到好处的浪涌来临时，林澈猛地起身，摇摇晃晃地，竟然真的站在了冲浪板上！

虽然只维持了短短几秒，但他真切地感受到了那股与海浪搏击、御风而行的自由与快感！

“我做到了！”他兴奋地回头，脸上溅满了水珠，眼睛亮得惊人。

江寻就漂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他，笑容比头顶的阳光还要灿烂。他快速游过去，在水里一把抱住林澈，也不管两人都湿漉漉的。

“看到了吗？你可以的。”他在他耳边大声说，语气里满是骄傲。

林澈回抱住他，感受着对方胸膛传来的、和自己一样激烈的心跳。这一刻，海水是咸的，阳光是烫的，而江寻的怀抱，是让他想永远沉溺的、最安心的港湾。

不远处的游艇上，许昭用手肘碰了碰顾淮：“哎，你看他俩，像不像偶像剧？”

顾淮从书本上抬起眼，推了推眼镜，精准评价：“像驯服了一只紧张的小海豚。”

碧海，蓝天，白帆，还有那个耐心引领他、一次次将他从水中托起的人。林澈想，很多年后，他大概依然会清晰地记得这个下午。记得他是如何，在江寻的引导下，第一次勇敢地征服了一片海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