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踩上裂隙边缘的碎石，脚下微微一陷。风从裂缝里涌出来，带着一股铁锈味。执法弟子们已经抬着尸体和伤者往山下走，只剩一个人站在原地，盯着我看。他没说话，手按在剑柄上。我知道他在等什么。我没有动，只是低头看了眼脚边的石头。那道裂痕比刚才深了，边缘开始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烧过一样。“张曦瑶！”他终于开口，“你还想干什么？”我慢慢收回脚，拍了拍裙角的尘土。“好，我跟你们走。”我说，“但请记住，裂隙不会等人。”他皱眉，眼神闪了闪，没接话。两名弟子从远处跑来，一左一右站到我两侧。他们没有绑我，也没收我的东西，但手一直没离开武器。我能感觉到他们在防备，动作很轻，生怕激怒我。我们沿着山路往下走。天色暗了些，云压得很低。一路上没人说话。经过东侧山壁时，我眼角扫过那片岩壁——血符留下的痕迹还在，但颜色淡了，像被风吹散了一样。执事堂在主峰偏殿，青瓦白墙，门口挂着铜铃。我们进去的时候，厅内已经有人等着了。李长老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一块玉简，指尖正一道道划过上面的文字。他抬头看我，目光很沉。“是你上报的裂隙异常？”他问。我点头。“是。”“也是你杀了王虎的人？”“他们先动手。”我说，“军械入宗门，本就犯律。他们称我为药人，要清理门户。”李长老放下玉简，身子前倾。“可现场只有你说辞。三名外门弟子，两人死，一人失声。偏偏你毫发无损，还把人钉在树上。”我垂下眼。“阿瑶只是个外来修士，若真有本事杀人，何必等到今日？”他冷笑一声。“那你为何不等执法堂到场再动手？为什么要独自留下？”“因为裂隙在扩大。”我说，“再晚一步，整个山谷都可能塌陷。我不能等。”“所以你就替执法堂做决定？”他声音冷下来，“你以为你是谁？巡界使？”我心里一紧，面上不动。“我只是想护住宗门。”“护住宗门？”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还是借机除掉异己？王虎虽在外门，但背后有人。你觉得我会信你一个孤女的话，去动他的势力？”我没有反驳。他知道我在查裂隙，但他更在乎权力平衡。“你说裂隙有问题。”他忽然换了个语气，“那你告诉我，它通向哪里？里面有什么？”我摇头。“目前还不清楚，需要进一步探查。”“那你现在也不能查了。”他说，“从今日起，你不得擅自离开执事堂范围。没有我的命令，不准靠近东侧山壁半步。”我抬头看他。他眼神坚定，没有商量余地。“这是软禁。”我说。“这是保护。”他转身走回座位，“你杀了人，又牵扯进势力纷争。我不把你交给刑堂已经是仁至义尽。安心待着，等调查结束再说。”我低下头。“是。”两名弟子带我离开审讯厅。穿过后院，进了一间偏殿。门窗完好，床铺整齐，桌上还有茶水。看起来不像囚室，更像是招待客人的地方。但他们锁上了门。我在窗边坐下，望着远处山谷的方向。天快黑了，山影连成一片。那里有裂隙，也在扩散。没人去看，没人去管。但我能。我悄悄伸手摸了摸香囊。指尖触到那一层温热的屏障，心念一动，小世界入口就在掌心轻轻颤了一下。灵泉还在波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我没急着进去。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局面。门外传来脚步声，是轮值的弟子换了岗。我听见他们低声说话。“真是她动的手？”“执法堂的人都看见了，剑气追人，直接钉在树上。”“可她说是为了查裂隙……”“别信这些。王虎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杀她？说不定是她勾结外敌，演这一出苦肉计。”“可她一个金丹期，敢这么干？”“金丹期？你真以为她是普通金丹？她在外门广场那次威压，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我听着，手指轻轻敲了敲窗沿。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我实力了。这不好，也不坏。只要他们还在猜，就不会轻易动手。我站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发间的玉簪贴着头皮，微凉。它能屏蔽探查，但现在用不上。真正需要防的，不是天道，而是人心。李长老不信我。他觉得我是棋子，或者威胁。但我不需要他相信我，我只需要时间。只要裂隙继续扩大，他们迟早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那时，我会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我闭上眼，呼吸放慢。体内金丹缓缓转动，灵力在经脉中平稳流动。没有躁动，也没有压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是逃犯。也不是凶手。我是巡界使。每一个裂隙出现的地方，都有天道崩解的痕迹。而我体内的小世界，正是由破碎的天道本源所化。他们封锁我，却封不住我的感知。指尖再次抚过香囊，这次我让意识沉入一丝。小世界里，灵泉泛起一圈涟漪。岸边的药田刚种下一批续命草，叶片翠绿，生长速度比平时快了近十倍。角落里那只幼年火鳞兽趴在地上打盹，三天前还是巴掌大，现在已经能站起来走动了。一切正常。但泉水中央，有一丝极细的黑线缠绕着水面旋转。那是裂隙污染的倒影，来自外界的影响正在渗透进来。我退出小世界，睁开眼。窗外暮色已深，屋内光线昏暗。我坐着没动，耳边只有风穿过屋檐的声音。然后我笑了。很轻，几乎看不见弧度。他们以为软禁的是一个危险分子。其实，困在这里的，是一个能看见真相的人。而真相，从来不怕被藏起来。它只会等，等到所有人都不得不面对的那一天。门外守卫的脚步声又响了一次。我抬起手，将玉簪取下，放在掌心。金属的凉意顺着皮肤蔓延。下一瞬，我重新把它插回发间。动作很轻，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我知道，我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反抗，也不是顺从。是等待。等裂隙撕开天空，等谎言无处藏身，等他们终于明白——我不是制造混乱的人。我是来终结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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