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哈尔夫人

苏菲并没有整理太久。

她刚把几本最厚重的魔法书摞起来，试图给一张被埋没的小圆桌腾出点空间，身后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她回过头，发现床上的哈尔已经醒了。

他不是突然醒来的，更像是从深海中缓缓浮上来。先是睫毛像蝶翼般颤动，然后那双碧绿色的眼眸才一点点睁开，蒙着一层惺忪的睡意，没有聚焦。他呆呆地望着穹顶，好几秒钟，似乎在确认自己身在何处。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侧过头。当他的目光捕捉到站在书堆旁的苏菲时，那层迷蒙的雾气瞬间消散了，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亮、甚至带着点稚气的喜悦。

“苏菲……”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时特有的沙哑，像柔软的羽毛轻轻搔过耳膜。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就着侧躺的姿势，用手臂支起脑袋，毫不掩饰地、专注地看着她。阳光恰好落在他的半边脸上，将他金色的发丝染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他就这样看着，嘴角慢慢扬起一个心满意足的弧度。

苏菲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正在忙于正经事。“你醒了？我……我看这里有点乱，想收拾一下。”

哈尔没有接话，只是笑意更深了。他忽然朝她伸出手，那是一只骨节分明、非常漂亮的手。“过来。”他说，语气自然得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苏菲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刚靠近床边，她的手就被他温热的手掌包裹住了。他轻轻一拉，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苏菲重心不稳，低呼一声，跌坐在床沿。

“收拾什么呀，”哈尔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慵懒，像融化了的蜜糖，“这些东西都有它们自己的位置。” 他说着，另一只手也覆了上来，将她的双手合在自己掌心，像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可是……”

“没有可是。”哈尔打断她，微微撑起身体，凑近了些。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森林气息混合着被窝的暖意，更加清晰地将苏菲包围。“早安，苏菲。”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然后缓缓下移，掠过她的鼻尖，最终停留在她的唇上。那眼神太过专注，带着某种无声的询问和期待。

苏菲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当然知道他在期待什么。她的脸颊又开始发烫，连耳根都热了起来。她微微垂下眼睑，不敢与他对视，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早……早安，哈尔。”

他似乎对她的羞涩感到很有趣，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发出好听的震动。他没有再逼近，只是用额头轻轻抵住了她的额头。这是一个极其亲昵的姿势，鼻尖几乎相触，呼吸交融。

“不对，”他低声纠正，气息拂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微痒的颤栗，“应该说……早安，我的哈尔夫人。”

“哈尔夫人”这个称呼从他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缱绻和占有欲。苏菲的心像是被泡在温热的泉水里，酥软了一片。她鼓起勇气，抬起眼，对上他那双近在咫尺的、含着笑意的绿眼睛。

“早安……”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完整地说了出来，“……哈尔先生。”

这个称呼取悦了他。他眼底的笑意满得几乎要溢出来。然后，他不再犹豫，微微偏头，将一个轻柔如羽翼的吻，印在了她的唇上。

这个吻不像昨晚签订契约后那个带着宣告和占有意味的吻，它更温柔，更缠绵，带着晨起的安宁和确认。只是一个简单的触碰，却仿佛诉说了千言万语。

壁炉里，卡西法适时地发出“噗”的一声，爆出一串特别明亮的火星，然后假装自己只是一簇普通的火焰。

良久，哈尔才稍稍退开，但额头依旧抵着她，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像个讨到糖吃的小孩。

“我饿了，夫人。”他理直气壮地宣布，“城堡的女主人是不是该为她的丈夫准备早餐了？”

苏菲看着他这副耍无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刚才的羞涩和紧张也消散了大半。她抽出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那就快起床，魔法师先生。赖床可没有早餐吃。”

她站起身，脚步略显匆忙地走向门口，仿佛身后有谁在追她。走到门边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哈尔已经坐了起来，金色的头发乱糟糟的，睡衣的领口微微敞开着，正看着她笑，那笑容明亮得晃眼。

苏菲飞快地转身下楼，嘴角却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心里某个地方，被“哈尔夫人”这个称呼和那个早安吻，填得满满的，又暖又软。

新的一天，从一声专属的问候和一个甜蜜的吻开始，似乎……真的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