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过是个胸大无脑的女人”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教学楼干净的玻璃窗，在走廊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空气中漂浮着微尘，安静得只剩下各班老师隐约的讲课声。

佐藤美纪刚从教师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几份需要誊写的资料。她低着头，脑子里还在思考刚才数学老师提到的一道拓展题的更优解，脚步不疾不徐。

就在转角处，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道猛地撞了上来。

“唔！”

资料脱手，雪片般散落一地。美纪踉跄了一下，扶住墙壁才稳住身形。额角传来细微的痛感，是撞到了对方坚硬的下颌或肩膀。

她抬起头，毫不意外地对上了一双熟悉的、带着烦躁和一丝刚睡醒的惺忪的海蓝色眼睛。

青峰大辉显然也是刚从某个地方——很可能是天台或者某个空教室补觉归来——匆匆赶回教室，他揉着自己可能也被撞疼的胸口，眉头拧成了个结，语气恶劣：“喂！走路不看路啊？！”

恶人先告状。美纪在心里冷笑。

她没急着捡资料，而是先站直身体，抚平了校服裙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像浸了冰水：

“从物理学的角度来说，动能与质量和速度的平方成正比。以青峰同学你的‘质量’和刚才的‘速度’，在转角处毫无预警地出现，造成的冲击力……”她的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纸张，最后落回他脸上，带着清晰的嘲讽，“我认为，责任方显而易见。你的大脑，是在篮球场上过度运转，导致在处理日常基本路径规划时宕机了吗？”

又是这种调调！青峰大辉的火气“噌”地就冒了上来。这几天，他无论在哪里碰到这个转校生，似乎都能被她用这种不带脏字却极其刺人的话堵回来。他引以为傲的运动神经和在场上的统治力，在她面前仿佛成了“四肢发达”的代名词。

周围已经有几个路过的同学放慢了脚步，好奇地张望。青峰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尤其是在其他人面前被一个女生这样“教育”。

他看着她那张没什么表情却过分精致的脸，看着她即使是在捡拾散落纸张时，脊背依然挺得笔直，带着一种让他莫名火大的优越感。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掠过她因为弯腰而更显饱满的胸部曲线——这似乎是班里男生私下议论她时最常提到的“焦点”。

一种混合着恼怒、被挑衅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想要彻底击碎她这副冷静面具的冲动，让他脑子一热，那句话几乎是不经思考地冲口而出：

“啰嗦死了！整天一副了不起的样子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他声音拔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尖锐和伤人，“你也不过就是个胸大无脑的女人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走廊仿佛安静了一瞬。

连那些偷偷张望的同学都愣住了，似乎没料到青峰会说出这么……直接且过分的话。

美纪正在捡纸的手，顿住了。

她的动作凝固了一瞬，只有细长的手指微微收紧，捏皱了纸张的一角。然后，她极其缓慢地直起身，将捡起的几张纸整理好，抱在胸前，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

她抬起头，看向青峰。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先前那些冰冷的嘲讽和理智的分析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锐利的东西。像是被冰层覆盖下的火焰，无声，却带着灼人的温度。

她没有立刻反驳，也没有像一般被羞辱的女生那样露出羞愤或哭泣的表情。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开他此刻外强中干的恼怒。

她的沉默，比任何言语的反击都让青峰感到难堪和……一丝慌乱。他意识到自己说了混账话，但骄傲让他无法立刻低头。

几秒钟后，美纪才轻轻地、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一声嗤笑。

“是吗？”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原来青峰同学的认知水平，还停留在这种肤浅的、基于生理特征的幼稚攻击上。”

她往前走了一步，逼近他，尽管身高差距让她需要微微仰头，但那股气势却丝毫不弱。

“我的大脑如何，不需要你来评判。毕竟，它至少能让我清楚地分辨，什么话该说，什么话……”她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是连最基本的尊重和教养都丢掉了的、愚蠢至极的发言。”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另外，感谢你间接承认了在你有限的观察力中，唯一能捕捉到的、显而易见的事实。不过，这除了暴露你贫瘠的词汇量和低劣的品性之外，毫无意义。”

说完，她不再看他脸上是青是白的表情，抱着她的资料，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肩膀与他相撞时，没有一丝迟疑，仿佛他只是走廊里一个碍事的障碍物。

青峰大僵在原地，耳边还回响着她那句“愚蠢至极”和“低劣的品性”。他看着她决绝离开的背影，胸口堵得发慌，一种前所未有的懊恼和自我厌恶感涌了上来。

他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他好像……真的把这个麻烦的转校生，彻底惹毛了。

而这一次，他丝毫没有占到上风的感觉，反而像吞了一颗涩口的石头，卡在喉咙里，难受得很。那句他脱口而出的伤人的话，像回旋镖一样，最终扎回到了他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