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跟你这种野蛮人一组

体育课的哨声像一道催命符，划破了午后的慵懒。阳光明晃晃地照在操场上，塑胶跑道蒸腾起微弱的热浪。男生女生们穿着统一的运动服，在体育老师中气十足的指令下，不情不愿地集合。

佐藤美纪站在女生队列里，微微蹙着眉。她对这种需要大量出汗、并且极易暴露身体不协调性的课程向来缺乏好感。尤其是今天的内容——两人三足接力赛，更是让她太阳穴隐隐作痛。这意味着她必须和另一个人的肢体紧密接触，协调一致，光是想象一下就让她觉得麻烦透顶。

老师正拿着名单，开始随机分组。美纪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能分到一个同样不喜欢运动、只求安稳度过这节课的女生。

“……青峰大辉，佐藤美纪，你们一组！”

老师的声音洪亮，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操场。

美纪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周围瞬间投来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有同情，有好奇，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兴奋。谁都知道青峰大辉是运动天才，但也谁都知道他和这位新来的转校生之间气氛紧张。

美纪几乎是立刻举起了手，声音冷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老师，我申请调换。”

体育老师是个粗线条的中年男人，他扶了扶帽子，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青峰同学运动神经很好，你们组赢面很大啊！”

“正因为如此，”美纪面不改色，语气平稳地陈述，“我认为这对其他努力练习的同学不公平。而且，我个人更倾向于与体能相近的同学组队，以便更好地体验团队协作的过程，而非单纯追求结果。”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连老师都愣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明显不耐烦和嘲讽的声音插了进来：

“喂，我说……你是怕了吧？”

美纪转过头，对上青峰大辉那双海蓝色的眼睛。他双手插在运动裤口袋里，站姿松散，嘴角挂着那抹熟悉的、令人火大的痞笑，正挑衅地看着她。

“怕？”美纪挑眉，琥珀色的眸子里凝结出冰晶，“怕什么？怕青峰同学你过于发达的四肢，在协调性上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缺陷，反而会拖累我吗？”

“你！”青峰被她反将一军，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最讨厌别人质疑他的运动能力，哪怕是在这种歪理上。他几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少在那嘴硬！不就是绑个腿跑步吗？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一组？”

“正好。”美纪毫不退让地迎视着他，“彼此厌恶是合作的最大障碍。既然如此，我们都有充分的理由申请调换。”

“谁、谁厌恶你了！”青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点欲盖弥彰的急躁，“我只是嫌你麻烦！啰啰嗦嗦，跑个步还要讲一堆大道理！”

“那真是太好了，”美纪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微笑，“避免麻烦的最优解，就是减少不必要的接触。请你去向老师说明，你同样不愿意与我这个‘麻烦’一组。”

青峰被她堵得哑口无言。他确实不愿意，但被她这样抢先一步、仿佛被他嫌弃是件多么求之不得的事情一样说出来，让他心里莫名窝火。好像他才是被“抛弃”的那个？

体育老师看着这对针尖对麦芒的学生，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行了行了！分组是随机定的，不能换！青峰，佐藤，就你们俩一组！赶紧去那边领绑带，别耽误时间！”

命令一下，再无转圜余地。

美纪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她不再看青峰，径直走向放置绑带的器材框，动作僵硬地拿起一根。

青峰也黑着脸跟了过去。

两人在起跑线后蹲下，各自沉默地将绑带缠在相邻的脚踝上。他的小腿结实有力，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带着灼人的温度。当美纪微凉的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他腿侧的皮肤时，两人都像是被电到一样，迅速缩回了手。

气氛尴尬到近乎凝固。

“听着，”青峰粗声粗气地开口，试图掌握主动权，“待会听我口令，我喊一就抬绑着的这条腿，喊二就抬另一条。跟着我的节奏，别自作主张！”

美纪系好绑带，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被束缚的脚踝，语气冷淡：“希望你的节奏，不仅仅是依靠本能和蛮力。毕竟，两人三足考验的是同步和协调，而不是百米冲刺。”

“少废话！”青峰被她的话刺到，恶声恶气地打断，“你只要别拖我后腿就行！”

美纪转过头，终于正眼看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清晰无误地映照出他的身影，以及毫不掩饰的嫌弃。

“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她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谁、要、跟、你、这、种、只、会、横、冲、直、撞、的、野、蛮、人、一、组。”

“……”青峰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额角青筋跳了跳。他猛地别开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待会输了别哭！”

“拭目以待。”美纪冷冷地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的跑道。

哨声响起之前，这片小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剑拔弩张的、仿佛随时会引爆的紧张气息。他们被一根小小的绑带强行联结在一起，身体靠得前所未有的近，心却隔得比整个操场还远。

这场被迫的合作，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