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地下安全区里失去了意义，只能通过偶尔从通风口渗入的光线变化，和官方人员定时分发少量物资来模糊判断昼夜。
地面的炮火和爆炸声非但没有停歇，反而变得更加密集、猛烈，有时连续不断的震动会让头顶的灰尘簌簌落下，引来一片压抑的惊呼。
绝望像潮湿的霉菌，在拥挤的人群中无声蔓延。
为了获取更多一点生存资源，也为了让自己和妹妹有点事做，不至于被这无尽的等待逼疯，克伦带着娜斯塔西娅加入了志愿者的小队。
工作主要是协助分发瓶装水、压缩饼干和少量药品，维持基本秩序，清理卫生。工作简单，却能在物资清点或分发尾声时，因为“帮忙”而多分到半瓶水，或者一块额外的巧克力，这在当下已是无比珍贵。
这天下午，或者说根据感觉判断的下午，克伦被分配去远处角落协助搬运一批新送下来的毛毯。他叮嘱娜斯塔西娅留在相对熟悉的物资分发点附近，帮忙整理空箱子。
娜斯塔西娅很听话，低头默默整理着纸箱，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她年轻清秀的面容，以及那与周围绝望氛围格格不入的、尚未被完全磨灭的青春气息，在某些人眼中，成了黑暗中一道刺眼的光亮。
三个穿着邋遢工装、浑身散发着汗臭和劣质酒气的男人晃晃悠悠地靠近。
他们显然是在混乱中聚集在一起的流浪汉或底层劳工，战争释放了他们内心被文明规则压抑的野兽。
“嘿，小妹妹，一个人在这儿干活多无聊啊？”其中一个秃顶、满脸横肉的男人咧开嘴，露出黄黑的牙齿，目光贪婪地在娜斯塔西娅身上打转。
娜斯塔西娅身体一僵，头垂得更低，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想尽快离开。
另一个瘦高个，眼角有道疤，直接挡在了她的面前，嬉皮笑脸地说：“别急着走嘛。帮哥哥们也弄点‘好东西’？我看你刚才藏了块巧克力？”他的眼神意有所指地瞟向娜斯塔西娅放在旁边背包侧袋里的半块巧克力。
“没……没有。”娜斯塔西娅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恐惧的颤抖，她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背包。
第三个矮壮的男人吹了声口哨，伸手就想去摸娜斯塔西娅的脸：“啧啧，这皮肤，在这种鬼地方还能这么水灵……跟哥哥们去那边聊聊？保证比在这里搬箱子舒服……”
娜斯塔西娅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那只脏手，脸色变得惨白。“请你们走开！”她鼓起勇气提高了声音，但颤抖的尾音暴露了她的恐惧。
这反抗似乎更激起了他们的兴趣。秃顶男人嘿嘿笑着，逼近一步：“还挺辣？我喜欢……”
就在这时，一个如同来自西伯利亚冻原寒风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拿开你们的脏手。”
克伦不知何时已经回来，就站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他手里还抱着几捆毛毯，但那双眼睛里的寒意，比任何武器都更具杀伤力。他刚刚转身，就看到了这让他血液瞬间冻结的一幕。
三个男人愣了一下，回过头，看到只有克伦一人，而且手里没有武器，顿时又恢复了那副混混模样。瘦高个嗤笑一声：“哟，护花使者？你谁啊？滚远点，别打扰老子们的好事。”
克伦没有理会他，目光直接越过他们，落在脸色苍白的妹妹身上，声音放缓了些：“娜斯佳，过来。”
娜斯塔西娅如同听到救赎，立刻就要跑向克伦。
但那矮壮男人却故意伸脚绊了她一下，同时伸手想去抓她的胳膊：“哎，别走啊……”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娜斯塔西娅衣袖的瞬间——
“砰！”
一声闷响。
克伦扔掉了手中的毛毯，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一记凶狠、精准的右勾拳，如同出膛的炮弹，重重砸在矮壮男人的腮帮上。男人连哼都没哼出一声，整个人像破麻袋一样 sideways 飞了出去，撞在旁边的水泥柱上，软软地滑倒在地，直接昏死过去，嘴角溢出血沫。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另外两人甚至没反应过来。
秃顶男人脸上的淫笑僵住了，转而变成惊怒：“你他妈敢……”
话音未落，克伦已经动了。他没有丝毫犹豫，侧身避开瘦高个慌乱中挥来的拳头，左手如同铁钳般扣住对方的手腕猛地一拧，同时右肘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撞向对方的胸口。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在压抑的空气里格外刺耳。
瘦高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蜷缩着跪倒在地，痛苦地干呕，再也说不出任何污言秽语。
秃顶男人终于意识到他们踢到了铁板，脸上露出了惊恐，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的人？你找死！”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向腰间，似乎想掏什么。
克伦的眼神彻底冰冷。他没有给对手任何机会。一个迅捷的垫步上前，在秃顶男人刚刚摸出一把小折刀的瞬间，一记低扫腿狠狠踢在对方的膝盖侧面。
“啊——！”更惨烈的叫声响起。
秃顶男人抱着以诡异角度弯曲的左腿倒地，发出杀猪般的嚎叫，那把小折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克伦没有停手。愤怒、连日来的压抑、对妹妹受辱的狂怒，如同火山般喷发。他上前一步，弯腰，抓住秃顶男人的衣领，将他上半身提离地面，然后——用尽全力，一拳，两拳，三拳！狠狠地砸在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
鼻梁断裂的声音。牙齿混着鲜血飞溅。男人的嚎叫变成了无意义的呜咽。
“谁的人？！啊？！”克伦一边挥拳，一边从喉咙深处发出低吼，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谁给你的胆子碰我妹妹？！！”
他眼中的狠厉和身上散发出的、真正经历过生死战场的杀气，彻底摧毁了剩下两个还有意识的人的心理防线。瘦高个捂着胸口，连滚带爬地向后缩，看着克伦的眼神如同看着恶魔。
周围原本麻木或窃窃私语的人群，此刻也安静下来，带着震惊和一丝恐惧，看着这个瞬间放倒三人的陌生男人。
“克伦！克伦！够了！别打了！”娜斯塔西娅从后面冲上来，死死抱住克伦还要继续挥拳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再打他会死的！够了！”
妹妹的哭喊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克伦大部分失控的怒火。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拳头停在半空，上面沾满了黏腻的鲜血。他看了一眼地上如同死狗般瘫软、面目全非的秃顶男人，又看了看周围惊恐的目光，终于松开了手。
秃顶男人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克伦站起身，环视四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人们纷纷低下头或移开视线，不敢与他对视。他弯腰捡起那把小折刀，看也没看，随手扔进了远处的垃圾堆。
他拉过妹妹，用相对干净的手背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没事了。”
他捡起地上的毛毯，还有妹妹的背包，拉着她，在一片寂静中，走向他们之前栖身的那个角落。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没有人说话。只有地上三个痛苦呻吟的男人，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克伦知道，他可能惹了麻烦。在这种地方，结下仇家是危险的。但他更清楚，有些底线，必须用血来捍卫。软弱和退让，只会招致更肆无忌惮的欺凌。
他让娜斯塔西娅坐下，自己则像一尊守护神般，靠墙坐在她身边，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经过这一番冲突，他们这个小小的角落，似乎暂时获得了一种被恐惧包裹的安全。
娜斯塔西娅紧紧靠着哥哥，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但看着克伦侧脸的眼神，却充满了依赖和一种复杂的心疼。
战火在外面咆哮，人性在黑暗中扭曲。但在这个角落里，一种由暴力维系的、脆弱的平衡，暂时守护着兄妹二人。克伦明白，从这一刻起，他必须更加警惕。
活下去，不仅仅要面对外部的炮火，还要提防来自黑暗人性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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