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撞破青云雾，外门广场千阶玉梯自下而上，如剑脊竖天。
沈清浪负包袱，随新弟子流向山门。包袱里婉清断剑比他人还倔，一步一撞脊骨，提醒他——活着，是偷来的。
灵压自第一阶落下。
杂灵根灰线瞬间暗淡，他右腿旧伤先跪，血渗素靴。周围少年纷纷超前，有人回头笑：“瘸子也来修仙？”
清浪抬臂以断剑撑地，一寸寸站直，再迈。
六十阶，灵压增三倍，耳膜嗡鸣，视野血红。
九十阶，胸口星点忽放青金微光，灰线灵根竟逆流而上，将灵压撕出缝隙。他反超众人，登顶。
守门执事眯眼：“杂灵根？作弊？”
清浪以袖擦去下颌血迹，声音轻却哑：“台阶没说不让瘸子走。”
外门分东南西北四院，各有一霸。
东院王霄，金单灵根，使飞剑；南院柳莺，木火双灵根，擅毒瘴；西院楚狂生，体修，一拳断碑；北院李雪衣，冰灵根，性冷如霜。
清浪被分至东院，住最偏的丁字房，窗外野狗常聚，等一个瘸子跌倒。
第一夜，王霄掷来飞剑，钉入门框：“杂灵根，交月例十块灵石，免断腿。”
清浪以木剑挡门，沉默。
第二夜，王霄再至，飞剑挑破门闩，却见少年赤身泡在木桶，桶水漆黑，浮满断剑碎片。飞剑刚近，被黑水腐蚀出斑斑锈迹。
王霄心疼兵器，怒极一掌劈桶。
桶碎，黑水溅地，青砖瞬成齑粉。清浪自水中起身，右腿血口森森，却一步不移：“赔我药。”
王霄被那股不要命的狠劲吓得后退半步，自此记仇。
外门药泉，每月开放一次，供弟子淬体。
清浪以杂役身份得边角残泉，泉水含火毒，常人避之不及。他却在夜半潜入，以火毒逼骨中旧伤，再以混沌道体吞噬火灵，转为己用。
蚀骨之痛，如万蚁钻心。
每痛极，他咬木剑，默念那八字：大道无名，先问自心。
一月后，火毒尽褪，他右腿旧疤脱落，新生肌肤下隐现青金纹。
而老头自山门一别再未现，葫芦口那缕白发，成了清浪夜里唯一温度。
第二月药泉，清浪再入。
火毒已淡，泉水呈赤金，灵焰升腾。
他脱衣步入，丹田星点疯转，竟如长鲸吸水，将一池灵液吸至干涸。
守泉执事冲进来，只见少年昏倒池底，肌肤透亮，骨映青金，而泉眼枯竭，三年难复。
宗门震怒，欲废他灵根。
柳无涯却道：“泉枯可再聚，人死不再生。留他。”
清浪被贬至杂役院，劈柴挑水，以工偿泉。
杂役院三年，晨劈柴千根，暮挑水百缸。
夜里，他以木剑削柴，剑势由生至熟，由熟至简，由简至无。
第五年，木剑劈柴无声，柴自分两截，光滑如镜。
第六年，星点自丹田升，沿脊骨成线，青金交织，凝成一枚“混沌星环”，悬于脑后，隐而不显。
此环一成，他可夜视，可听风，可提前半息知敌心动。
外门小比前夜，清浪于后山劈柴，遇一少女被三黑衣人围杀。
少女李雪衣，北院霸者，却因拒绝内门师兄双修之约，被暗算。
清浪本可避，却提木剑入阵。
木剑对法器，断其三，伤其一，救下李雪衣。
“为何救我？”
“我曾被人挡在身后，如今只想站在前面。”
李雪衣以冰灵根为他封住伤口，留一枚雪纹玉佩：“日后还命。”
清浪拒受，玉佩却悬于他窗前，每夜发光，替他驱散窥视的暗符。
外门小比，千人擂台。
清浪以杂役身份混赛，首轮遇王霄。
王霄飞剑化雷，清浪木剑迎击，三招，飞剑断，雷光熄。
次轮遇柳莺，毒瘴遮台，青金星环骤亮，吞毒化灵，柳莺反被己毒所噬。
终轮对楚狂生，体修对剑修，拳剑交击，百招后，木剑碎裂，清浪以指为剑，一指点碎楚狂生护体罡气，留指痕于对方眉心。
“承让。”
广场死寂，而后沸腾。
杂灵根瘸子，夺外门第一。
当夜，内门飞鹤传令：
“沈清浪，破格入内门，赐青云袍，赏灵石千枚。”
清浪捧袍，却见袍角绣一弯银蛇，与幽冥标记八分相似。
他抬眸，高台之上，内门长老“谢观”正抚剑而立，青铜面具在月光下泛冷。
清浪心头一震——灯市那人，竟入青云？
星芒草籽在识海轻颤，像被唤醒的兽。
入内门，搬至孤星峰，独院，云海，鹤来鹤往。
清浪却闭门不出，日以断剑刻木，夜以星环照海。
第七日，李雪衣夜访，赠他一本手抄剑谱：《惊鸿照影》。
“我欠你一命，谱子送你，练不练由你。”
清浪翻页，谱首一行小字：
——“先照己影，再照敌心。”
他抬眼，少女已踏雪而去，背影与当年母亲重叠。
内门首次月课，传功崖。
谢观长老亲授《青云剑典》第一层，百弟子随剑起舞。
清浪混沌道体自成气机，剑路每每偏半寸，却偏得恰到好处，如游龙错骨，剪断所有标准。
谢观收剑，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他脸上：“沈师侄，可愿与我单独练剑？”
众弟子哗然。
清浪垂眸，婉清断剑横于膝上，指尖轻抚那道裂痕——
“弟子求之不得。”
抬眸时，星环在脑后一闪而逝，像夜色里睁开的兽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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